秋雲俯下身子給她擦了擦嘴角藥漬,輕聲道:“小姐你忘了?昨日咱們撞見了平陽公主,孫嬤嬤他們全都被關押起來了,就咱們倆被帶到公主府……”
“咳!”一道低咳聲打斷了秋雲。
秋雲身子一僵,飛快往床帳外瞟了一眼,見李輕嬋麵露疑惑,解釋道:“是欣姑姑。”她貼近李輕嬋耳邊,低聲道,“就是昨日平陽公主身邊跟著的那個。”
李輕嬋想起來了。她想要起床,動了一下發覺自己全身酸軟無力,竟是坐起來都難。
“先躺著吧。”欣姑姑上前一步,“等你好了公主才會見你。”
秋雲也按住她低聲道:“小姐你一直不醒,是欣姑姑請了大夫過來的。”
李輕嬋心裡頓時一個激靈,她的心疾是自己吃藥裝出來的,萬一京城的大夫醫術高超看出來了怎麼辦?
她正惶惶不安,秋雲又道:“大夫說小姐你是趕路疲勞,又受了驚嚇,喝些藥歇幾日就好了,沒事的。”
欣姑姑也未提心疾的事情,簡單說了兩句,留了兩個侍女就走了。
李輕嬋的心這才重新落了回去。
一直躺到午後,李輕嬋感覺好了許多,被侍女領去亭子裡坐了會兒,順勢問了幾句公主府的事情。
欣姑姑留的兩個侍女年紀也不大,活潑好動,李輕嬋才問一句,她倆就自己說個不停。
“侯府那老爺少爺一大堆,加上夫人小姐和姬妾,幾十個主子,不是這邊因為一匹布或者首飾爭吵,就是那邊誰又私自支賬鬨起來,公主嫌煩,很少回去。反正公主府是公主府,侯府是侯府,兩邊互不相乾。”
李輕嬋從未見過這樣的,那好歹也是個侯府,怎麼比普通人家還荒唐。
她想著,但沒問出來。
兩個侍女對視一眼,接著道:“說是侯府,其實內在荒敗,一窩子金玉其外的,家底都快沒了,還要打腫臉維持世家奢侈的日子。”
“老太太還當自己是簪纓世家呢,也不想想,要不是咱們公主與世子,這爵位早該在二十年前就被削了。”
這話說得太直白,李輕嬋不敢接。
譽恩侯府再怎麼敗落也是一個侯府,更是平陽公主的夫家,這兩個侍女膽子可真大,竟然這麼妄議。
她不敢說,但側耳聽得認真。畢竟現在被關在公主府,什麼消息也打探不了,對京城更是絲毫不了解,隻能從府中侍女口中知曉外麵的事情。
“說起來,世子昨夜未歸,怕是又宿在刑獄司了……”侍女轉頭叮囑李輕嬋,“姑娘可不能在府中亂走,咱們世子最不喜生人近身,還是避開的好。”
李輕嬋忙點頭道謝。
她聽馮意提過平陽公主有個兒子,頗受帝王重視,一出生就被封了世子,是與皇子們一起長大的。
為了避嫌,馮意也沒與她說太多,隻是讓她儘量避開這位世子。
李輕嬋本就因為裝病心虛,現在聽聞世子掌管刑獄司,更是懼怕。
侍女又嘰嘰喳喳說了許多彆的,而李輕嬋剛喝過藥犯了困,不知不覺就依著欄杆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被蕭瑟秋風喚醒。
秋雲與侍女已不見了蹤影,李輕嬋覺得涼颼颼的,辨認了下方向,起身往聽月齋走去。
她是想早些好起來的,早痊愈了早與平陽公主謝罪,省得她帶來的那些人遭罪,也省得被當成罪人看守。
她還記得聽月齋的位置,沿著這條小路往前,穿過前麵的月亮門就是了。
然而她剛轉過月亮門,不知道從哪冒出了個侍女,“哎呀”一聲與她撞到一起。
李輕嬋本就頭暈,被這一撞更是感覺天旋地轉,趔趄著往後退去,跌入一個寬厚的胸膛。
陌生的男子氣息將她籠罩住,更有灼熱的溫度透過衣衫從後心傳來,激得李輕嬋打了個哆嗦。
同時鼻尖隱約傳來一陣血腥味,還有一縷似曾相識的冷香。
這些讓李輕嬋想起城外客棧的事情。
然而她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身後人已退開。李輕嬋乍然失去依靠,差點跌倒外地,又被一隻大掌擒住小臂,生生穩住了身形。
“世子恕罪!”
聽聞侍女驚慌的告罪聲,李輕嬋心中劇動,急忙站穩轉身。
道謝與賠罪的話還未出口,便呆滯住了。
眼前人英姿挺拔,五官俊朗,寒潭般的雙眸正向李輕嬋看來。
而李輕嬋眼中卻隻有他側臉上的抓痕。她突地打了個寒顫,心砰砰跳了起來。
到了現在,她才真的確認先前在客棧看到的那具死屍不是做夢,而是真的。凶手就是譽恩侯世子,是她眼前這個人。
迎著鐘慕期冰冷的視線,李輕嬋渾身戰栗,感覺下一刻自己也要被抹了脖子。
她心慌意亂,無措地閉上了眼。
然後就被自己蠢到了。
都看見正臉了現在還閉什麼眼?還不如若無其事地道謝呢!
可眼睛都閉上了還能怎麼辦呢?李輕嬋心潮翻湧,乾脆心一橫朝一旁倒了下去。
暈倒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