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輕嬋見他掩麵歎息,偷笑了一下,跟著太監過了連廊,安慰道:“就是很嚇人嘛,嚇哭也很正常的。”
“慚愧……說起來小姐方才是……”正說著,有侍女走來,管事太監停了話,待侍女與二人行禮過去後,方接著道,“小姐是做了什麼夢?”
李輕嬋有些猶豫,人家都把這麼丟臉麵的事說了,她總不好再藏著掖著。
但她又實在不願意承認自己哭了,也不想在背地裡說平陽公主的不好,低頭吞吞吐吐道:“夢到我娘親了,我、我想她了……”
她本來隻是隨便找的借口,可最後一句話說出去時,鼻尖驀然一酸,嗓音哽住,眼淚突兀地盈滿了眼眶,不待她反應過來淚珠已簌簌落下。
其實她還是覺得驚恐,雖住進了公主府,安全無虞,李輕嬋卻感覺處處受著拘束,時刻被人看守著一般。
她認床,乍一換了地方很難入睡,可入府幾日都沾床就困,一回兩回也就罷了,回回如此,傻子也知道有問題了。
再一想不管她睡前如何關門鎖窗,第二日侍女總能不聲不響地進屋。
而她隨行的衣物行囊雖也被送進了府中,可她自己卻動不得,想要找什麼,還要去問侍女。
她身邊沒有可信的人,恐慌與內疚憋在心裡無人可訴,也沒有絲毫隱私和自由,與在姑蘇荀氏手下時沒什麼區彆。
更何況,在姑蘇時她身邊尚且有一個秋雲,現在連秋雲都沒了。
管事太監見她掉了淚珠,忙轉頭看向彆處,若無其事道:“老奴這一把年紀了,也時常想娘呢……”
李輕嬋擦了下眼角,低低道:“嗯。”
往前穿過月洞門就看見了聽月齋,挽月看到了兩人,已快步走來,管事太監就沒繼續往裡走。
臨彆時,想了想平陽公主的性子,他悄聲道:“小姐有什麼不如意的地方,不妨直接與公主說……”
李輕嬋沒聽清,攥著衣袖看了過來,管事太監對著她泛紅的水盈盈眸子,話語一頓,改口道:“小姐在池邊睡了會兒,待會兒記得跟挽月說一聲,最好喝點薑湯,省得明日不舒適。”
正好挽月已經走了過來,他便又等了片刻,親自叮囑了挽月一遍,然後去榮豐堂尋鐘慕期了。
而平陽公主已發了一頓火,拍桌道:“那老太太敢去刑獄司尋你?這老不要臉的……”
鐘平漣仍被關在刑獄司,譽恩侯府的鐘老夫人見這母子倆軟硬不吃,不敢招惹平陽公主,就拄著拐杖去了刑獄司門口,直接跪下求鐘慕期放了他那三堂兄。
平陽公主本就在氣頭上,聽聞這事更怒,這擺明了是想用孝道逼著鐘慕期放人。
鐘平漣那事本算不得什麼大罪,最多再關一段時日就會被放出來,可鐘老夫人這明晃晃的偏袒維護惹怒了平陽公主。都是孫兒,憑什麼她為了鐘平漣,就要這麼為難自己兒子?
“我把她接進了去,讓她親眼看著鐘平漣被用刑。”
平陽公主頓時停了怒話,刑獄司又黑又陰冷,她都不敢進去,兒子竟然將那老太太弄了進去。她看向鐘慕期,蹙眉道:“這不得嚇死她?”
鐘慕期麵色沉靜,道:“祖母是被人抬回府的。”
“你彆胡來!她再怎麼說也是你祖母,真嚇出了問題,你名聲還要不要了!”平陽公主急了,刑獄本來就是招恨的活,鐘慕期抓了堂兄還能說大義滅親,抓了老太太可就是不孝了。
鐘慕期按住她,沉穩道:“出不了事,趙旿與孟梯也在。”
聽聞三皇子與那個詭異大夫也在,平陽公主安了心,又氣道:“出不了事,那你來跟我說這些做什麼?嫌我不夠煩是不是?”
“與母親說這個,是因為快到十二月了。”
十二月是鐘老夫人的壽辰,每年都要宴請賓客,現在鐘平漣出了事,她肯定要借這機會作妖了。
平陽公主雖懶得理那邊的人,但每到這時多少也得裝個樣子,懨懨道:“知道了。”
母子兩個說著話,管事太監過來了,鐘慕期直接當著平陽公主的麵問:“她為什麼哭?”
平陽公主還沒反應過來這是在說誰,管事太監已回道:“說是想嫻姑娘了。”
“寄人籬下,哭都不敢大聲。”鐘慕期不顧平陽公主沉下去的臉,徑自說道,“既然這麼不自在,不如放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