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又能相信居然會有人為了奪權,居然聯合外人屠戮自己的族人?
實在不行要不趁著今生她對傅葭臨的大恩,去挾恩圖報一下?
不行,傅葭臨不恩將仇報就算是報恩了,還是彆去招惹他。
這個法子也被陸懷卿否決了。
“阿姐,你能讓阿娜快些回來嗎?”陸懷卿隻能想個彆的法子。
阿姐不信,可阿娜可是力壓其他諸部登上盟主之位的,如今隻能寄希望於她的阿娜了。
況且,她記得上輩子,阿娜就是歲末去長安上貢,然後就在長安突然暴斃,才給了其他人反叛的契機。
隻要保護好阿娜,就能守衛漠北,就能不重蹈覆轍。
阿姐揉了揉她栗色的頭發,有些感慨:“咱們銀雀這是終於知道想阿娜呢?”
這話剛出口,阿姐就像是怕她不高興般,急忙解釋:“阿姐不是……”
她這一高興,都忘了妹妹和阿娜因為阿塔下落不明的事,鬨了不少矛盾。
“嗯!就是想阿娜了,也想阿姐。”陸懷卿將雅依抱得更緊,毫不避諱。
雅依不由慨歎妹妹當真長大了。
從前這個妹妹就像七月最烈的驕陽,熾熱不假,但難免傷人。
而現在倒是柔和了許多,甚至隱隱給她一種曆儘千帆後的返璞歸真。
“阿姐,你想什麼呢?”陸懷卿拽著雅依的袖子甜甜撒嬌。
雅依失笑搖頭。
是她想多了,她的妹妹不過就是懂事些了而已。
想起今日聽聞的事,她故意調侃妹妹:“聽說咱們銀雀救了群大燕的商人,其中還有個很是俊俏的小郎君被你帶回帳中呢?”
陸懷卿聽出阿姐的揶揄,紅著臉糾正:“不是,我和那小郎君清清白白!我就是看他受的傷有些重,把人帶回來醫治。”
她這話確實沒有半分假,她不論前世還是今生,對傅葭臨此人,除了感激就是畏懼。
奈何前世在長安待得太久了些,她不可避免沾染了惡習。
譬如,此時此刻,她居然沒來由臉紅了。
這就讓這句話的可信度大打折扣了。
隻見阿姐“哦”了一聲,用一種“我都懂”的眼神看她。
她恨不得撇清和傅葭臨的所有關係,結果一個心急卻咬了舌頭,隻能結結巴巴慌張道:“嘶——真、真不是!”
都是大燕那些講究男女授受不親,什麼綱常倫理的習俗把她害成這樣的。
前世十五歲的她可是連大燕來的極品避火圖,看著那些肢體交纏的畫麵,都能不紅心不跳翻到最後一頁的。
“好好好,不是,不是!那阿姐就不打擾你呢?”阿姐拍了拍她的肩,鬆開緊抱她的手。
阿姐好像真的誤會她和傅葭臨了。
可她沒來得及開口,就見阿姐著急往外走,還讓她不用再送。
顯然,阿姐對她與傅葭臨的關係認知,被她越描越黑了。
陸懷卿歎了口氣,怒氣衝衝向傅葭臨住的營帳去。
她掀開營帳就看到傅葭臨已經醒了,起身正在試圖翻找什麼東西。
他都傷這麼重了,還有心思去找東西。
什麼東西能比命更重要?
陸懷卿想起醫官說的這人身負重傷,隨著他這的動作,傷口的白紗布果然又有星星點點的血滲了出來。
“你在找什麼?我幫你找。”陸懷卿到底拗不過心底的善良。
正在翻找東西的人,聞言停下動作。
那雙眼向她直直看來,他動作急,語氣卻沒有半分慌亂:“我的劍。”
這人腦子有疾嗎?他都受這麼重的傷了,他不關心自己的傷,反而去在乎一把劍?
陸懷卿怕他真把命折騰沒:“我看你的劍沒有劍鞘,就讓侍女先替你收著,你傷好了就能去拿。”
聽到這話,傅葭臨撫著他的傷口,不知在想些什麼,但最終他還是輕輕“嗯”了一聲。
就“嗯”一聲?他連句謝謝這都不說的嗎?
陸懷卿忍不住蹙眉,不滿地嘟了嘟嘴,又像是怕傅葭臨看出來,立刻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把我的劍還我。”傅葭臨又道。
這個人、這個人實在是太不懂禮節了!
這下陸懷卿怎麼也壓不下心頭的不滿了,她瞪圓了眼,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人。
這世上哪裡有他這樣連被人救了都不說句謝謝的人?
陸懷卿吩咐侍女把他的劍拿來還給他。
她之前幸好沒真的想讓傅葭臨報恩。
就他這樣連句謝謝都不說,怎麼可能知恩圖報?
前世傅葭臨願意幫漠北,肯定和年少的救命之恩無關。
不過漠北需要和大燕的茶馬貿易,尤其是大燕的錢糧、茶葉,大燕也離不開他們漠北的駿馬,更需要漠北替他們擋住更外邊的敵人。
但陸懷卿心裡還是很不高興,想起這人前世連口棺材都不給她的行為,陸懷卿就更氣了。
這個人真是一點禮數都不懂。
陸懷卿抱手站在他身旁,故意哼了一聲:“我救了你,你連句謝謝都不說嗎?”
她說完這句話就盯著傅葭臨看,想等他一句謝謝。
對方也如她所願不再隻低頭檢查手中的劍,終於肯分個眼神看她。
他的眼神深不見底,被散著的有些過長的鬢發遮掩去大半張臉,讓人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
就像前世他的那雙眼不是被冕旒遮掩著,就是她跪伏在地上,不能與他對視。
有一瞬間,陸懷卿都覺得眼前的少年和前世那個人人畏懼的帝王又重合在了一起。
陸懷卿登時就慫了,正想挽回剛才的話,就聽到對方反問:“我該說謝謝嗎?”
少年側過身,營帳裡的燈火映在他的眼裡,陸懷卿這才忽然覺得有些奇怪。
她湊近,撩起擋著少年雙眸的烏發,露出那雙桃花眼。
少女好奇的神態就這樣直直闖入傅葭臨眼中。
她像是完全忽略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傅葭臨都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味道,像是果香味。
昨日初見,陸懷卿還有些恍惚和上輩子殘留的害怕,沒敢仔細觀察傅葭臨。
此刻撈起少年的頭發,陸懷卿細細打量,才發現他的眼睛很乾淨。
像是天山山巔的雪一樣乾淨,眼眸深沉不見底,甚至……有些像瞎子那樣毫無明光。
若不是陸懷卿知道傅葭臨不是瞎子,她都快要懷疑這人是不是看不見了。
不過這樣一雙眼睛好看,有些過於乾淨,像是山野裡的小鹿,又像是雲深處的仙童,卻唯獨不是陰鬱狠毒的。
“你在看什麼?”傅葭臨泛著寒意的聲音傳來。
陸懷卿脫口而出:“你眼睛真好看。”
她察覺到被她按著額頭的少年身子一僵,眼裡終於浮現幾許茫然之色:“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