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葭臨既然扒死人衣裳,為何不用這衣裳給她蓋,反而要自己去穿這不吉利的死人衣服呢?
陸懷卿低頭揉捏手中的這身長袍,心頭不解,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心頭的疑惑:“你為何要把這身衣裳給我保暖?”
傅葭臨語氣平淡,似乎完全不在意這事:“小事罷了。”
他的動作沒有因為這話有太多改變,仍就翻烤著烤魚,還時不時去添上些許胡椒粉。
陸懷卿卻從這話裡聽出幾分不對勁兒來。
自從她今生意外救下傅葭臨以來,她一直知道這人和前世不同。
如果前世的傅葭臨和她掉在這樣的處境,那人隻會指使她去捉魚,然後好整以暇看她出醜。
而現在的他,沒做那種缺德事不說,居然還反過頭給她烤魚。
傅葭臨瞧手中的魚烤的差不多了,正想遞給陸懷卿,就發覺了對方黏在他身上,像蜜糖那樣能夠拉絲了。
傅葭臨又想起了“陸懷卿喜歡他”這個傳聞。
他心裡有些不自在,麵上卻不顯,將烤魚遞給陸懷卿:“好了。”
“啊……好!”陸懷卿啃了口烤魚。
她原本是不抱希望的,畢竟哪裡能指望傅葭臨這樣金尊玉貴的小皇子,未來君臨天下的帝王能烤好一條小魚。
奈何鮮嫩的魚肉,混著辛辣與鮮香調和得恰到好處的佐料,讓陸懷卿忍不住露出心滿意足的神情。
傅葭臨眼角餘光瞥見陸懷卿吃到烤魚的神情。
她嘴角忍不住上揚,不過可能是被烤魚燙著了,一個勁兒地哈氣。
即使這樣,她也沒有減慢動作。
活脫脫的小孩子心性。
“可以吃慢些。”傅葭臨看她這樣,提點道。
他說完就立刻轉過頭,裝作這句話不是他說的。
陸懷卿嚼著嘴裡還沒被咽下去的魚肉,看著傅葭臨彆扭轉過頭去的樣子。
哇哦——
原來傅葭臨這小子會好好說話啊。
前世,他對誰不是陰陽怪氣,就是狠厲凶蠻。
兩人傅葭臨最喜歡和她下棋,因為陸懷卿一點都不會,甚至鬨出過把棋子放到格子裡的笑話。
傅葭臨不僅把她當樂子,還讓人編了本冊子,專門記錄她犯的蠢。
雖然不見血,但足夠讓人丟臉。
陸懷卿到後麵裝手疼,都再不肯和傅葭臨下棋了。
不過她倒是悄悄在自己宮裡打棋譜,就想著有朝一日贏了傅葭臨。
可惜還沒功成,她就死了。
“傅葭臨!”陸懷卿越想越氣,“改日你和我下棋,好不好?”
說著說著,陸懷卿聞到烤魚的香味又忍不住心虛,畢竟吃人嘴軟。
傅葭臨:“我不會下棋。”
他怎麼可能不會下棋?
陸懷卿記得前世傅葭臨的棋藝那麼好,一看就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
“不下就不下。”陸懷卿撇撇嘴,隻當傅葭臨是不願意和她下。
像他們這種大燕人大多看不起番邦人,除了前世傅葭臨愛找樂子故意逗弄她,彆的大燕人和她說句話都嫌晦氣。
現在的傅葭臨指不定也是這麼想。
這麼一說,陸懷卿居然找到了前世傅葭臨那個瘋子的一點可取之處。
他至少是平等地厭惡所有人。
陸懷卿啃完最後一口魚肉,也不再管傅葭臨的態度,就著傅葭臨給她披的衣裳,在火堆旁沉沉睡去。
這件衣裳縫綴的毛還不錯,軟乎乎的,她躺著睡很是舒服。
少女很快睡熟,傅葭臨才起身掏出一隻骨笛放在嘴邊吹響。
清脆的笛聲壓過火堆的“劈啪”聲和晚夜涼風吹動草木的聲音,很快就有狼群靠近。
傅葭臨吹了吹骨笛,狼群向兩人來時的方向而去——那也是陸懷卿阿娜部落的方向。
漠北的人信奉狼神,他們會跟著這些狼來找到陸懷卿的,而他要去查陸將軍當年的事。
母後這些年一直惦記著這樁舊案。
如果查不清緣由,她一定會把陸將軍的死算到漠北頭上。
到時候輕則讓漠北王室覆滅,重則她可能會想除掉整個漠北。
傅葭臨不在乎彆人生死,但是他收了母後的錢,就得把事情辦漂亮。
傅葭臨收起骨笛,正想離開卻被陸懷卿猛地抱住腿。
他想要抽離,卻聽到她似乎在呢喃著什麼。
他俯身湊近才聽清陸懷卿說的是“我冷”。
大漠入夜就是很冷的,與白日裡的熾熱完全不同。
還得慶幸此處離真正的望不到邊際的大漠很遠,隻是邊緣地帶,不然活活凍死人都可能。
夜深,沒人添柴火的火堆越來越小,將近熄滅。
傅葭臨垂眸默默許久,才就地坐下,幫陸懷卿把她的小火堆燒成大火堆。
身邊的“小毛團”感受到彆的熱源,果然想往火堆那邊貼,一點都不知死活。
陸懷卿究竟是怎麼長到這麼大的?
幸好傅葭臨伸手攔住了她,她居然還順勢在他手上來回蹭了兩下。
這個人!傅葭臨想抽回手,卻還是被對方用力拽住。
“喜歡傅葭臨!”
陸懷卿這句話比剛才說她冷,要清晰得多。
耳根緋紅的少年,此刻茫然無措出神,卻終究沒有收回手。
他的眼神像是被巨石攪亂的似水,此刻情緒豐富,久久難平。
陸懷卿在夢裡大口吃肉,忍不住繼續感歎:“喜歡傅葭臨的……烤魚。”
傅葭臨一根又一根添著柴火,沒能聽清陸懷卿剩下的話。
明亮的火光柔和了少年鋒利的下頜,削減了幾分清冷,憑添了幾分少年郎該有的溫和。
傅葭臨從前不需要通棋藝,師父和父皇母後也不想他懂。
但眼下他突然有點想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