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特地吩咐人請他們巡邏完喝酒。
陸懷卿好像待誰都很友善。
她騎著她的雲渡,頭上的彩石隨著她轉頭與人問好而叮叮咚咚,發出悅耳動聽的聲音。
夏日的斜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直到漫到傅葭臨的腳下。
夏日,微風,少女含著笑意的眼神。
陸懷卿的那句話確實沒有誇大。
荒原上怎麼可能會有人不喜歡她呢?
就連傅葭臨都覺得他能將這個夏日,記到很久以後。
“傅葭臨!”陸懷卿喚了好幾聲。
見傅葭臨終於跟上來,她才悄悄鬆了口氣。
前世,十五歲的陸懷卿並不害怕獨自一個人。
但後來經曆了太多事,陸懷卿看到身邊的人都逐漸離開後,她越來越害怕一個人。
倘若她真的給阿娜下了假死藥,那必然又得去一趟長安。
前世,她連侍從都沒有帶,按照大燕的要求,跟著大燕使團遠赴長安。
不過這一次不會了,她會在與親人好生告彆後,帶著她最好的朋友,騎著她最喜歡的小馬駒再進長安。
她會安安分分朝貢完就回漠北,絕不多牽扯長安那些人的事。
這樣的話,應當也算是避開前世的命運了吧?
陸懷卿還差半個時辰的路程,就要到何懷之處時,卻突然有人扶老攜幼向這邊而來。
那些人有的身上已經受了傷,正在往外滲血,提著值錢的包袱就往陸懷卿這邊來。
“公主!也真率部叛亂!”
“也真部和大燕人裡應外合!”
……
陸懷卿聽清了那些人的話,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一樣。
她記得漠北大亂不是在一年以後嗎?
不是因為阿娜突然辭世,才會導致也真聯合外族人,讓漠北陷入紛爭戰火嗎?
怎的重來一次,這件事情反而提前了呢?
血、婦孺的啼哭聲、不知道是哪位老夫的哀嚎聲,還有白骨成堆、血浸透了昔日水草豐美的漠北,隻剩下禿鷲啃食腐屍……
“陸懷卿!”傅葭臨道。
這三個字,讓陸懷卿突然清醒過來,她轉過頭向傅葭臨看過去。
上次兩人在暗巷中,她自稱“陸懷卿”。加之時下漠北貴族中,不乏給自己取大燕名的新風。
傅葭臨應當是誤會“陸懷卿”是她給自己取的大燕名。
這人此時還不是前世陰鷙的模樣,但他平靜的雙眼和那一聲輕喚讓陸懷卿平靜下來。
這不是漠北大亂時的景象,那樣的人間煉獄,她很清楚是什麼樣子的。
眼前不過隻是小小的也真勾結外人的叛亂罷了。
“傅葭臨,你保護這些人撤退,我先去探探情況。”陸懷卿騎馬而去。
傅葭臨護住這些人往後撤,還抬劍乾淨利落殺了幾個追上來的逃兵。
“你居然也會多管閒事了。”另一個突然出現的少年補刀。
他的頭發隨意紮起,一身紅色勁裝。
他說話不著調的同時又十分高調,就算補完刀後手上沒沾一絲血,都還要用手帕特地擦乾淨手。
“說吧,”少年將絲帕收入袖中,“違反煙雨樓規矩聯絡我,是要我幫你救誰?”
“難不成是剛才過去那個小姑娘……”
“王垠安,你護著這些人退後。”傅葭臨打斷對方未儘的話。
王垠安望向傅葭臨消失的方向。
傅葭臨這個出了名的吝嗇鬼,難得花兩百兩銀子雇他來幫忙——居然是為了親自去救人家小姑娘?
“看不出來啊,平日不聲不響的,竟這般深諳英雄救美之道。”王垠安嘖嘖稱奇。
陸懷卿也沒想到傅葭臨會追上來。
她沒來得問,就聽到他解釋:“我猜到了近日漠北會有動蕩,提前尋人前來相助。”
“他的刀法很好,能護著那些人好好撤退的。”
傅葭臨很確定他母後不是善罷甘休的性子,更何況是陸將軍的事,她就更不可能聽勸。
陸懷卿聽到相似的話,想起前世傅葭臨回應她的求救時,那封來自長安的信件也是這麼說的。
不過,那封信要更張揚,更不羈許多——
“朕知公主難守,大燕不棄漠北舊友,請之,亦可往。”
陸懷卿前世拿到那封信,心中隻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知道那是走投無路下,對伸出援手之人的感激。
如今再逢相似的場景,陸懷卿才發現不一樣。
前世,她對傅葭臨的千裡鴻雁傳書全然是感激之情。
而此刻,她聽到傅葭臨的話,她心頭的情緒並不全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