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擄 “你,和我走。”(2 / 2)

隔著漫長的歲月,隔著千山萬水,他終於又站到了祝珩麵前。

一捧雪托在掌心會化,這個雪一樣的人,如果被他擁入懷中,會不會也化掉?

燕暮寒蜷了蜷指尖,胸腔快炸開了,心底的野獸瘋狂叫囂著,要將人撕碎吞下,手上卻像捆了無數道絲線,拉拽著他,讓他放輕呼吸。

讓他小心翼翼。

“咳咳……”

祝珩咳得手腳發軟,渾身沒了知覺,就在他以為自己要倒在地上的時候,一隻手突然伸過來,穩穩地扶住了他。

是何舒達嗎?

祝珩心裡動容,他怨恨德隆帝,對金吾衛也沒有好感,隻當他們是德隆帝的耳目,來監視他的,沒想到程廣被殺了後,何舒達沒有丟下他。

“祝長安……”

祝珩心中一震,除了祝子熹以外,沒人知道他的表字,但祝子熹都是喚他“阿珩”,從未這樣喊過。

手腳還是麻的,他的意識清醒著,身體卻不受控製,怎麼也睜不開眼。

“祝長安,祝長安……”

喚了幾聲也不見祝珩睜開眼,燕暮寒心急如焚,毫不猶豫地扔了刀,彎腰抱起他。

塔木遠遠看到這一幕,震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對北域的兒郎而言,刀就是第二條命,必須隨身佩戴。

這源於北域流傳的風俗,一個男人將佩刀送給彆人,就是把自己的命交到了對方手上,代表對方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是隻可作出一次的鄭重承諾。

將軍向來刀不離身,可剛剛為了抱南秦那位皇子,他將刀給扔了。

扔了。

了。

“放肆!快放下殿下!”燕暮寒抱著祝珩走出五六米了,何舒達才反應過來,“燕暮寒,站住!”

祝珩剛恢複了點氣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現在被人抱著:“燕暮寒?”

他聽到短促的應答聲,幾乎貼在耳邊,帶著滾燙的熱度。

何舒達率領一眾護衛衝過來,燕暮寒頭也沒回,直接命令道:“攔住他們。”

穆爾坎看了眼他懷裡的祝珩,心情複雜:“是。”

大軍一擁而上,在燕暮寒和身後追來的護衛們中間隔出一道堅固的屏障,何舒達放聲喊道:“周闊雲!救駕!”

他做夢也想不到,燕暮寒敢正大光明地抱走祝珩。

四水城城門打開,周闊雲領兵前來,與穆爾坎率領的北域將士對峙不下。

周闊雲:“兩軍交戰不斬來使,蠻賊,快放了殿下!”

穆爾坎:“趕緊投降,不然滅你全城!”

塔木蹭蹭蹭地跑過去,撿了燕暮寒的刀,又蹭蹭蹭地跑回來:“將軍,刀。”

燕暮寒敷衍地應了聲,看也沒看他,專心盯著懷裡的人,眼底滿是心疼和氣惱。

心疼這人吃了苦,氣自己動作太慢,來的太晚。

塔木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驚歎出聲:“將軍,他真好看。”

燕暮寒目光一凜,瞪過去:“不許看!”

這個人是他的。

他一個人的。

耳邊是嘰裡咕嚕的外邦話,祝珩惴惴不安,以為燕暮寒要對他痛下殺手,睜開眼後才發現,形式比他想的還要嚴峻。

他孤身一人在敵方陣營中,和自家將士們隔著泱泱大軍,麵前是殺人不眨眼的異族瘋子。

祝珩心想,他大概命不久矣了。

“放我下來……”

祝珩眉心緊蹙,掙了下。

燕暮寒從善如流,將他放到地上。

塔木連忙將刀遞過去,彎刀帶著濃鬱的血腥氣,祝珩還記得他是怎樣用這把刀割開程廣的喉嚨,心中驚駭,往後退了一步。

是要殺他了嗎?

燕暮寒眼底閃過一絲晦暗,狠狠地撚了撚指尖,指腹的傷口被蹭開,伸出細細密密的血絲,不是很痛,但擾人心煩。

他沒有接彎刀,看了看自己被血弄臟的手,從懷裡拿出一塊乾淨的粉色薄紗。

薄紗疊得方方正正,一看就是姑娘家用的東西。

心狠手辣的少年將軍竟然會隨身帶著這種東西,祝珩神色古怪,正猜測是不是他心上人送的定情信物,就見燕暮寒伸手過來,用薄紗擦他臉的血。

祝珩想躲,被按住了肩膀,直到臉上的血擦乾淨了,燕暮寒才鬆開他。

你這樣做,不怕送你薄紗的姑娘生氣嗎?

祝珩心情複雜:“燕暮寒,你到底想乾什麼?”

他再遲鈍也看出來了,對方沒有殺他的意思。

薄紗上沾了血,燕暮寒卻不嫌臟汙,小心翼翼地收起來,然後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你,和我走。”

他的南秦話很生疏,字音模糊,勉強能辨認出是什麼意思。

祝珩愣了兩秒,不敢置信道:“你要我和你走?”

燕暮寒點點頭,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你和我,回家。”

他不滿意南秦的條件,他要帶走眼前這個人。

不惜一切代價。

隻要祝珩應一聲“好”,他立刻帶他走。

山長水遠,世間榮華,祝珩想要什麼,他都給得起。

是他的耳朵出了問題,還是燕暮寒的腦子有問題,他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如何比得上城池金銀。

是為了羞辱他嗎?

君子死節,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祝珩咬了下舌尖,如同一個將死之人,儘力保全自己最後的體麵:“我是來和談的,不會和你走……啊!”

話還沒說完,祝珩就被掐著腰舉高,放到了馬背上。

燕暮寒翻身上馬,他已經忍了太長時間,今天就要將祝珩揣在懷裡帶走,沒人能夠阻止,祝珩也不行。

南秦照顧不好他,他也照顧不好自己。

燕暮寒低頭在祝珩發間嗅了下,握緊韁繩:“撤兵!”

那就讓他來接手。

燕暮寒擁著祝珩縱馬離去,穆爾坎和將士們沉默了一會兒,也紛紛撤退。

何舒達一頭霧水:“他們怎麼撤退了?”

“殿下都被擄走了,誰還管撤兵!”周闊雲額角青筋直跳,“來人,我們去追回殿下!”

“追不回來的。”靳瀾等官員姍姍來遲,“皇子為質,燕暮寒這賊人是將殿下當成了質子!”

另一名官員附和道:“燕暮寒太陰險了,他肯定是想用殿下來逼迫四水城投降,簡直無恥至極!”

官員們心如死灰,在祝珩和四水城之間,無論他們做什麼選擇,都免不了被問罪,所有人都哭喪著臉。

何舒達握緊了刀,一反常態地冷靜下來:“一定要保住四水城,不能讓北域大軍再進一步,威脅大都的安危。”

“這談何容易,殿下被抓走了,我等——”

“保住四水城!”何舒達打斷他們的話,輕聲道,“聖上有諭,危急關頭,六皇子可為國捐軀。”

眾人啞然失語,氣氛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