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進一個小巷口,張倚歌把剛才贏來的錢——包括我的金鎖片,都給了我。
我笑得可愛:“張哥哥原來這麼擅賭啊?”
張倚歌同意笑意盈盈:“以前玩過,覺得很有趣,不過後來就覺得很沒有意思了。”他捏住我的下巴,溫柔的表情不再,笑容邪邪的,”月宮是故意的,對不對?“
我笑得越加可愛:“我隻是好奇張哥哥到底是怎樣的人啊?張哥哥好會裝的。”比人前知禮人後人來瘋的朧哥哥還會裝,我在心裡偷偷加了這句。
“裝?”張倚歌退後一步,臉上的笑容很濃,眼底卻更加冰冷,“不裝的話,在我們那裡根本生存不下去。”他把折扇打開輕輕扇著,臉上又是那種含蓄柔雅的溫柔微笑,儼然一副儒雅的小公子形象,嘴上卻說道。“這是我娘教的。”然後他一旋身,飛坐到一旁堆置的木箱上,把扇子斜斜插進背後的衣領,粗俗地翹起二郎腿,臉上是痞子般劣質的微笑,“這是我爹教給我的。”
“你爹?”我訝然地張開小嘴,那個瀟灑有禮的青年人?
張倚歌支著下巴,笑容微含著苦澀,隻是沉默地看著我。
“張哥哥,那你自己呢?你真正的模樣是什麼呢?”
他嘴角的笑容擴大,似乎覺得我的問題很有趣。他跳下來,一把把我抱起放在木箱上。
我嚇得渾身僵硬,呆呆看著他。
張倚歌趴在我身前,一手側拄著頭,笑得似乎有些不懷好意:“那你覺得我應該是怎樣的人呢?”
我看著他。他眼睛真是無比的漂亮!隻是,此時他漂亮的眼睛裡,並沒有帶一絲笑意。
我忍不住伸出手,輕碰了碰他長長的眼睫毛。
張倚歌眼睛眨都沒眨,靜靜望著我。
我無比認真地道:“你應該跟我一樣,希望每天都有人陪你玩吧。”我頓了頓,又道,“還應該跟我一樣有一個願望:爹很愛我,娘很愛我,哥哥也很愛我。”我越說越激動,越說越開心,因為這個願望本身也是事實啊!
張倚歌笑:“我沒哥哥。”
我皺皺鼻子:“那一樣啦。”
張倚歌突然問道:“月宮,我可以抱抱你嗎?”我還正在考慮,這世上隻有爹娘和我哥哥抱過我,我要不要讓眼前的漂亮哥哥抱呢?在我歪著頭想的時候,張倚歌已經把我小小的身子擁住。
我躲在娘身後,看著即將登上馬車離開我們府的父子倆。
可不要認為我是舍不得他們,而是那個、那個張倚歌著實可惡!
那天他抱抱我也就算了,後來竟然還親了我一下!雖然我才六歲,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哥哥們平時也最多隻是抱抱我,但那張倚歌竟然——!
“哼!”我轉過頭,不看他們。
娘轉過身,輕撫著我的頭,柔聲道:“月宮怎麼總躲著?來和張叔叔和張哥哥說聲再見。”娘把我拉出來。
張倚歌正站在我麵前,臉上帶著依依惜彆狀:“月宮,再見。”
我撇過頭。
娘暗中推推我,細細的柳眉皺起,眼睛帶著責怪。
我不情不願地轉過頭,道:“張哥哥,再見。”然後轉向旁邊瀟灑恣意的張叔叔,甜甜道了聲,“張叔叔,再見!”
眾人莫名地看著我。
張叔叔登上了看起來頗為華麗的馬車,張倚歌在旁邊仆人的扶持下,也正要登上去。
哼!他靈活厲害得很呢,哪需要這麼多人伺候啊!
“張哥哥!”我揚升叫道。
張倚歌停下,轉頭笑看著我。
我更不高興了,扁了扁嘴,問道:“你下次還來不來?”周圍似乎傳來悶笑聲。
我隻是想問下次他還來不來,要還來我可要躲得遠遠的,你們不要誤會好不好?
張倚歌笑容燦爛,對我點了點頭。
我躲去哪裡好呢?我正想著——已登上馬車的張倚歌卻突然又轉過頭,臉上笑意嫣然,手中的折扇指了指自己的唇,然後鑽進了自己的馬車。
我愣了一下,臉驀地漲紅:“你再也不要來了!”我向著馬車大喊。
“月宮!”忍受了我很久的爹終於喝道。
娘微歎著看著我,兩位哥哥也古怪地看著我。
嗚~~~~冤死了啦!
我睜著無神的大眼,手不知被誰緊緊拉著,隻知道向前拚命地跑。
為什麼周圍明明就是我平常嬉戲玩樂的地方,為什麼明明是我家,可感覺那麼陌生?那窗上濺上的血是誰的?那圓睜著雙目倒在血泊中的人是誰?又是誰在尖叫?誰在哭泣?
我眼一黑,身體向下倒去。
“月宮!”一雙手把我扶起來,狠狠搖著我。
我漸漸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平時越一樣純淨溫柔的朦哥哥,可他的臉上現在卻好多臟汙,眼裡隱隱發著紅。
朧哥哥已經跑了很遠,又折了回來,撲倒在我們麵前,氣喘籲籲地問:“怎麼了?”
朧哥哥臉色蒼白,眼裡似乎也失去了平時的神采。
“爹呢?娘呢?”我抓住他們的衣服,茫然地問。今天是我七歲的生辰,明明剛才還和所有人在一起慶賀,為什麼現在卻在這裡?
兩位哥哥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饒朧一把把我抱住,痛哭失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子——”
饒朦死死咬住唇,唇瓣慢慢滲出血絲。
他突然站起來,眼望著我們奔跑過來的方向,眼裡閃過一絲冷厲的光。
“朧,帶著月宮快走,他們馬上就要追來了。”饒朦緩緩道。
感覺抱著我的饒朧一僵,似乎想起來什麼可怕的事,他一下子站起來,總是什麼都不在乎的朧哥哥臉上竟閃過一絲害怕。
我跌坐在地上,呆呆看著他們。
饒朧咬咬牙,把我抱起來拚命向前跑著。
我們要去哪裡?是誰在追我們?
我抓緊朧哥哥的衣服,猛地尖聲喚道:“朦哥哥——”
饒朧抱著我停住,回頭。
饒朦一直站在那裡,並沒有跟我們一起走,漸大漸涼的夜風把他的長發吹得亂舞,撫過他少年稍顯瘦弱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