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布在後方,程唯寧是在場的唯一專家。他慢慢蹲下,剛剛伸手要拿手機,水壓就像有萬噸之重,讓他喉頭一甜。但人魚依舊沒動,保持著讓他聽電話的動作。
助理研究員小心翼翼,可非常不解:“你不想讓教授接電話嗎?”
人魚聽不太懂,也懶得去聽懂,他連一個眼神都助理研究員,隻是看了眼手機,又看了眼程唯寧。
“他願意讓我接聽,但不想給我手機。”程唯寧低咳了一聲,他看了眼海麵上漂浮著的血絲,上麵有瓦西裡的信息素,道,“柏略,彙報。”
“啊?”柏略茫然,他沒聽清……
這真不是故意的!
一來,森林的地下實驗室雖然有信號,但沒有很強;
二來,程唯寧本就身體不好,雖然打了三針強化,但剛剛被人魚威壓破壞,整個人都很虛弱,聲音非常輕。
所以柏略聽得到程唯寧的聲音,卻不真切。他轉了下硬幣,理所當然道:“小青蛙,快把手機還給我老師,聽話聽話。”
實驗室裡,阿納托利默默找了兩大團棉花,塞住自己的耳朵。
不同於實驗室,海上依舊保持著絕對的安靜,科考船和軍艦上都裝了最先進的信號儀,細小的聲音也清晰可聽。
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人魚身上,就連瓦西裡的血絲也漂向人魚。他剛剛高威壓的拒絕被所有人看見,他並不是好相處的類型,然而現在——
程唯寧再次伸手,從人魚手上輕而易舉拿走了手機。
——他在聽話。
簡直不可思議。
瓦西裡捂住傷口,血滴到了海麵上,血液中的信息素隨之擴散開來。程唯寧隻用餘光掃了一下,便打開外放,道:“柏略,你可以彙報了。”
於是,在血水染紅的大海上,出現了學生彙報的聲音。
所有人,包括程唯寧都沒有在聽,聽的隻有人魚。充滿專業詞彙的報告人魚聽不懂,但他感到愉悅。
不過柏略是需要觀眾的。
他單手握空拳,把硬幣放在食指關節,大拇指指蓋向上頂起硬幣邊緣。硬幣當的一聲被彈到了半空,他的目光隨著硬幣起落,神情懶散、情緒飽滿:“真!傷!心!我為了彙報熬了三個大夜,老師你都不認真聽!在外麵有了青蛙,就不要自己最心愛的學生了嗎?!”
程唯寧:……
其他人:…………
實驗室裡的阿納托利又給自己塞了點棉花。
“青蛙”本人沒聽懂,但某個關鍵詞被重複了三遍,他也知道是指自己,不由晃了晃波光粼粼的魚尾。就在幾分鐘前,這條魚尾收割過多人的性命。
程唯寧沉著冷靜:“有在聽,講得全麵,但有個問題等見麵我再告訴你。另外我沒有不要阿納托利。”
瓦西裡看了他一眼。
柏略善解人意,還願意為他人著想,是標準的新時代好青年:“我知道老師你不好意思承認,心中一定是我,但也不要拿阿納托利當擋箭牌,他信以為真可就造孽啦。”
程唯寧被說得頭疼,他道:“柏略,你——”
柏略打斷了他,用的還不是聯邦通用語:“「老師,已經挺久的了,還要我繼續配合吸引小青蛙的注意力嗎?」”
手機接通一瞬間的吵鬨,繼而安靜、易主的手機、未知的對話生物……顯然,那隻海上的小青蛙和他們此行的目的有莫大的聯係,而且他們都很忌憚小青蛙。
而他,柏略,所謂意外的介入,卻沒有被掛斷電話,還保持長時間的通話,隻可能是他發揮了一定作用。
不理解,但能猜到。
另一邊,程唯寧一頓,人魚雖然聽不懂,但學得很快,這從戰鬥反應就可以看出,於是他也切了語言:“「不用,差不多了。」”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人魚神情一變,猛地甩尾。長長的魚尾如鋒利的刀斧,劈在科考船上,科考船頓時裂出一條口子,但僅限於此。
剛剛,那一縷包含著瓦西裡信息素的血絲飄飄蕩蕩,到了人魚的腹部。伊魯康吉水母omega就在血下,她的異化形態完全透明,體長不過2厘米。她完全隱藏了自己,觸角彈射快如閃電,把程唯寧那一包當中真正的信息素暴動阻斷劑注進了人魚體內。
瓦西裡之前大張旗鼓的舉動,隻不過是為了降低人魚的戒心,同時讓自己的信息素覆蓋整個海麵,為水母omega作掩護。
這時,他高喝一聲“動手”,直接跳進海裡。程唯寧的藥劑很有效,人魚一秒比一秒虛弱,掙紮了幾下直接昏倒在海麵上。
冰雪之力在瓦西裡的掌心彙聚,冰刃重新出現,閃著寒光。他高高舉起——
人魚猛地睜眼,徒手接住冰刃。
熒藍色的血液自人魚手掌流出,冰刃直接捏斷!
但人魚已經力竭,瓦西裡——
“上將,活捉,總統令!”一艘快艇載著生物學家雅各布呼嘯而至,他手上舉著蓋有電子印章的報告,喊道,“確認未知生物,命名人魚,海洋生物腺體攜帶者進化的最高形式,總統命令,活捉!”
高度涉密的內容,程唯寧猛然回神,直接掐斷了電話,但還是被柏略聽到了關鍵詞。
哈,那個哭起來會掉珍珠的童話生物?
不是說好的青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