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神子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不再探頭向外望了。凝脂重新拿起眉筆,小心地描畫著。其實神子天資不佳,但她眉宇間有股仿佛與生俱來的清新,所以她也幾乎不給神子上什麼妝。凝脂放下眉筆,也許是該給她戴點首飾,這麼想著,凝脂拿出一串琉璃珠,伸手撩開神子的鬢發。也不知是有意無意,盯著窗外的神子側了側身,發絲從凝脂的手裡滑過。那麼一刹那,凝脂感到一股寒意,她似乎看到了什麼發光的東西在指尖處留下些許刺痛。她看向神子,女孩的意識似乎一直都在窗外,並沒有關注到自己。窗外的院子裡虹和傲世在比試,傲世天生是塊練武的料,進步非速,日後定可在千年之戰上露一手……那時,他一定會很高興的!神子不由抿嘴一笑,一旁的凝脂瞥見了,輕歎一聲——自神子大人把傲世帶回已是十年,虹已是飛馬團的將軍,巾幗不讓須眉;傲世則在國王的兵團裡屢屢立功相信不久就可和虹平起平坐……他們都長大了——虹剛毅堅強,傲世冷靜堅決。隻有神子大人……永遠住在小小的孤塔內,隔絕了塵世,永遠也長不大似的,而且……凝脂向窗外望去,紅衣與黑衣翻飛著,是如此和諧……神子喜歡傲世,但……但人都認定虹和他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到時,王為他們賜婚的話,神子會怎麼想呢?
“虹,傲世,累了沒,休息一下吧?”神子隔著青紗招呼院中的兩人,侍女們端上了茶點。虹收了劍,示意傲世停下。“剛剛那招你再施一次!”傲世似乎還不肯停下,墨藍色的瞳中閃爍著紅光,虹把茶撒過去,傲世沒防備,被劈頭撒了一臉“武癡,你該歇歇了!”虹見傲世一臉狼狽,不由嘴角上揚,可她回頭正對上了青紗裡那對擔憂的雙眼,“傲世,你沒事吧?”傲世滿不在乎地擺手,並不理會對方的關切,“虹,下個月的比武我一定贏你。”說罷,一口飲儘杯中的茶,虹望著青紗發呆,似乎沒有聽見。凝脂不由偷偷一笑——好可愛的三角戀啊?
“虹,你彆站著啊,快坐下吧。”神子招呼發呆的虹,“我聽說兩個月後就會和魍魎國開戰了?”
“是。”虹不敢隱瞞,忽的腦海裡浮現出一襲黑衣,那個來自敵國的夢魘。一時間,她陷入沉思中。
“又會死很多人吧……為什麼要打仗呢?”神子喃喃道,她偷偷擺弄自己左手小指上的戒指,那是一枚百合花樣式的黑戒指,似乎有了些年份了,已經失去光澤了。
“這是身為碧落國的神子該說的話嗎?”傲世突然就發怒了。話畢,隻見他重重地放下茶杯,憤然地離去了。虹和凝脂皆是一驚,這麼一來,神子大人又要哭了吧?那剛化好的妝……可青紗內一片沉靜,許久,才傳來一句“虹,你好久沒陪我去賞花了。”
從青紗內伸出一隻手來,白得接近透明,虹遲疑了好久才把自己黝黑的手握了上去,神子微微一震:“虹你吃了不少苦了吧,手這麼粗糙。”虹頷首,縮回了自己的手……“但我很羨慕你的,可以自由地活著。”神子微微一笑,裡麵有羨慕也有無奈。那一瞬,她的眼神仿佛是垂暮的老者,帶著無限的遺憾。
“傻瓜,那種日曬雨淋的日子怎麼會適合你。”虹搖頭。她天生就該在華麗的宮殿裡生活,而自己就應該在宮外為她而戰……她是當之無愧的公主,自己是天生的戰士,應在沙場上拚搏為她爭取榮譽。神子微微張口,終是沒有開口。
那天的百花下,兩人笑靨如花,這是開戰前的最後一次賞花了。所以兩人都覺得那花特彆地美好……
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終於到了比武的那天。虹一路領先,傲世緊隨其後。經過一路比拚,終於到了二人對決的時刻。神子就在這一刻進入了比武場。一頂雪白的轎子,樸素而淡雅,不帶一絲張揚的氣息,即使轎子裡的人是如此高貴。雖隔著雪白的簾幕,每個人都被這股清新吸引。而神子似乎並不關心戰況,她看了看皇帝殿下,又望了望漸漸變黑的天,鎖了鎖眉。人們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比武場上,畢竟是經驗不夠,傲世的腳步漸漸亂了,虹乘機一掌打在他腿上,乘他不備用劍抵住了他的脖子。“飛馬團虹將軍勝!”虹撇嘴一笑,翻身下了比武台,傲世也扭頭下了台。這時候,那個笨女人又該來安慰我了吧,看我怎麼整你,傲世看著簾幕中的神子,但對方隻是直直地望著天,完全不知道比武已結束了。
一個響雷下來了,正中比武場中心。還沒待大家回過神來。又一個響雷下來,正打中了虹。“虹!”傲世向她跑去,他看到虹的衣袖上出現了斑斑血跡。“沒事,是皮外傷。”虹咬牙,左手的皮膚傳來焦味,整個手臂已失去知覺了。傲世連忙為她療傷,想不到那個嘮叨女人教我的法術還真用的上。匆忙間,傲世回過頭去,正好看到一個雷正向神子打去。開什麼玩笑,那個瘦小的家夥怎麼挨得了啊!可正在為虹療傷,傲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雷打去。虹更是臉色慘白……
那一刻,他們感到害怕,害怕再也見不到那張天真的笑靨,聽不到翻飛的白紗後傳來清脆的呼喚……
然而煙散去了,轎子幕安然無恙地立著。傲世長舒一口氣,這家夥十幾年的法術也不是白練的。頃刻間,轎子四分五裂了,傲世看到簾裡是兩個人,神子和一個黑衣人。“什麼?魍魎國的皇太子羌嗎?”虹不相信地喃喃。傲世回頭,皇太子啊?那一定是厲害角色,可他不顧危險,單身來這做什麼?
“魍魎國皇太子羌殿下,不知遠道而來有何貴乾?”皇上似乎對他的到來一點也不奇怪。羌沒有說話,隻是看著神子。一襲純黑的裝束,襯得他的皮膚白得透出些許藍色來。傲世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一直以來能和神子站這麼近的異性隻有自己。
“你還戴著它啊?一路上,我還擔心你會不會早就忘了我。現在……整整十二年了,我被父王帶走關進星痕塔學習。今天是我離開塔的日子,我馬上就來這裡了,因為……我最想見的人就是你了。”身旁指著自己的刀劍都不在他眼裡,全黑的眼中隻映襯神子的模樣,那話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羌的身形很高大,神子隻到他的胸口。她不得不費力地抬起滿是銀飾的頭,對方似乎是察覺到了,微微傾下身來。神子笑了,撫摩左手小指上的戒指:“你是我第一個朋友,我不會忘了你的。私地下,我和你可以是最好的朋友,但戰場上,我會是你最大的敵人。”神子眼裡閃著堅定的光,完全不像那個膽小靦腆的女孩。
“好,不如我們倆打個做個約定吧,如果碧落國不要你了,我一定在魍魎國等你,到時我們就不問戰事,住到星痕塔上去。”羌吻了吻神子的手,身體逐漸消失,輕輕地耳語“再見了,葉蘭爾。”雖然很輕,但是傲世聽見了——什麼!他也知道她叫葉蘭爾?這可是虹都不知道的事,傲世越加不爽了。
接下去的一個月,忙到傲世沒空去見神子,他有太多的東西需要去學。她也沒再和他聯係過,隻是在去看望虹的路上碰過幾麵。彼此就好像突然回到多年前,他不認識她,她沒找到他。好似在不同的繭的蝶與蛾,各自織製各自的未來……
終於,到了開戰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