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鬢斑白，身上係著圍裙，衣服袖子上套著袖套，頭發和身上也都有麵粉的痕跡，搭在桌子上乾燥開裂的手猶如粗麻布，看著都覺得割人。
婦人這話是對著尹牧說的，尹牧搖搖頭，擺擺手示意她去忙，她也沒再多說。這時店裡麵正好有人點單，她招呼了一句“來了！”就佝僂著背小跑了進去。
孟毅的目光一直順著婦人進了店裡，看著她站在熱氣騰騰的鍋邊熟練的下著麵條，熱氣熏的眼睛眯了起來。有客人結賬時，她微微側著頭看向客人離開的桌子說，“一份手打麵加一個獅子頭 15。”
孟毅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就覺的這個婦人有點麵熟，總有種在哪裡見過的熟悉感。明明他才第一次見。
柯韻沒搶過尹牧手裡的啤酒瓶，她也不堅持了，直接彎腰又從腳邊的箱子裡抽了一瓶。這次她聰明了，兩隻手抱著酒瓶不放，生怕尹牧搶去。尹牧皺著眉頭無奈的搖著頭。
孟毅坐在她的右側，沒看見她左側的腳邊還有一箱啤酒，不可思議的說，“看不出來，你們人名教師還挺能喝！”
柯韻這才注意到身邊一直沒說話的孟毅，剛拿的啤酒用力的放在桌子上，一隻手搭在瓶口，一種要乾架的氣勢，孟毅這才注意到她紅透的臉，感覺撒點孜然就可以直接吃了。
喝酒上頭的有兩種，一種是越喝臉越蒼白，一種就是喝的臉紅脖子粗的，戴黎明顯是後者。
隻見她雙眼迷離，像是困的眼皮打架又強撐著的感覺，視線都無法聚焦。指著孟毅右側的虛空吞吞吐吐的說，“又…又是你……這個破……破少爺”說到這又被她猝不及防的酒嗝打斷，“你……你們……有錢人沒……沒一個好東西！”緊接著又是一個酒嗝。
說實話就她現在這樣孟毅都想錄下來，明早發給她看準是一副恨不得咬舌自儘的心情。
孟毅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說，“這點我舉雙手雙腳讚同！”本想等著柯韻和他再吐槽吐槽有錢人的，結果一陣像是水開了的尖銳哭聲漸漸從桌子地下悶悶的傳來。尹牧歎了口氣伸出一隻手順著她的後背無聲的安慰著。
緊接著這位少爺臉色不是很好看了，因為柯韻摟住了尹牧的脖子，靠在他肩上哭，而這個木頭還抱住安慰了！靠！之前自己抱他的時候，他跟入定了似的，動都不帶動的，沒想到抱起女人來這麼得心應手，我們的少爺氣的雙手環抱在胸前，冷哼了一聲。
“小牧……你說的對……他們和我們壓根就不是一個世界的，”柯韻哽咽著說，時不時用紙巾擤著鼻子，“可……可我還是喜歡他，……我……我能怎麼辦？我現在是留也留不住……忘也忘不掉，我……我能怎麼辦？………我想過把他當成個屁給放了，可……可他就是賴在我心裡不走了，我又不能把心挖了，你說我該怎麼辦？”
緊接著又是一陣嚎啕大哭，店裡吃麵的還有馬路上的行人都向他們這一桌投來了好奇的目光。一向要麵子的少爺此刻恨不得給自己腳上裝上風火輪，溜之大吉。
尹牧垂眸看著柯韻，眼裡滿是心疼，手在她肩膀上一下一下的安慰的拍著。偶爾有車燈從他們身上掠過，浮光掠影中顯的格外溫柔。
孟毅有些心酸，這些眼神尹牧從來沒在他身上出現過，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但此刻這位少爺還是羨慕柯韻的，羨慕的甚至有些嫉妒。明明是柯韻失戀，孟毅卻覺得她像是在說自己的心裡話。
尹牧懷裡的柯韻不知什麼時候念著念著就睡著了，他抬眼看了眼坐在他對麵一言不發的孟毅，掏出手機，木頭——少爺，我們回去吧。
孟毅看了眼信息，起身準備付錢，被尹牧拉住了，“你這是打算吃霸王餐？”孟毅說。
木頭——沒事，我回頭會轉給她。
“你跟老板很熟？”
尹牧點點頭，孟毅似懂非懂的沒再堅持，伸手攔了輛出租車。上車前遞給身後尹牧一個眼神，“要幫忙嗎？”
尹牧淡淡的笑著搖搖頭，毫不費力的打橫把柯韻抱起，雙手顛了顛，往自己胸前靠了靠。柯韻倒是在尹牧懷裡睡的雷打不動的舒服。
嫉妒的少爺看這兩人公主抱的姿勢心裡彆扭的都想自戳雙眼，本來想坐後麵的，愣是一賭氣坐上了副駕駛眼不見為淨。
明知道尹牧和柯韻沒什麼，但誰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心裡彆扭的都快擰成麻花，可能是這個木頭對彆人都過分溫柔體貼，唯獨對他畢恭畢敬的保持著距離。彆人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東西在他那裡倒像是奢望，多少心裡不平衡。
出租車駛進了柯韻租住的小區，這裡離十八中和孤兒院都挺近，就是小區比較破舊，看著像農村的民房。
尹牧下車也是公主抱著柯韻上了樓，孟毅坐在車上等著，目光追隨著尹牧的背景上了二樓，隨即破舊的窗戶亮起了燈，黃黃的，像以前燈泡的光。
目光停在了窗戶上許久，尹牧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窗台。孟毅心虛的倉皇收回了目光，隨後才想起來他根本看不見這邊。
等目光再一次落在窗戶上時，燈光已經被嚴嚴實實的窗簾擋住，隻有一點點穿透窗簾縫的光倔強的露了出來。他收回失落的目光，盯著手表的轉盤。另一隻手的手指搭在腿上不耐煩的敲著。
車上的司機早已經下車站在車邊抽著煙，一根抽完隻見他手搭在車窗上，彎腰低頭，看著孟毅一臉不相信的表情說“你那朋友確定走的吧？”
司機不傻，什麼樣的乘客他都遇到過，這種送醉酒女孩子回家就沒有見一時半會能離開的。
孟毅其實也不知道他走不走，隻是尹牧沒說不走，那他就自然而然的等著了，正想著要不要發個微信問問，尹牧的身影出現在了路燈下，整個人鍍上一層暖黃色的光，隨著影子越拉越長，最終折疊在車窗前，坐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