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染察覺到鏡子裡牡丹小姐的目光,很不自在。
她微妙地察覺到,牡丹小姐對她的心思似乎有幾分不單純。
這個時代相比於舊社會觀念有很大的進步,學校裡女孩子們對愛情的看法大多都是充滿浪漫幻想的,雲染跟她們不太一樣,她好像還生存在舊社會,認為戀愛和婚姻是她獲得一個安全新住所和安穩富足生活的階梯,也是老天爺賦予她的捷徑。
她天生一副好皮囊。
她對於戀愛是相當謹慎的,認真拒絕了許多不合適的對象,隻留下一個學長還在考察中。
同性異性她不在意,隻要能給她想要的生活。
但牡丹小姐無疑是不能夠的,她本身就是靠人供養,過著光鮮亮麗但仰人鼻息的生活。
雲染決定對牡丹小姐再疏離一點。
撐到下班就好了,三位小姐都登台後,她就能下班,今晚最後一個唱歌的是牡丹小姐。
雲染有些煎熬地等著。
“牡丹小姐,還有三首歌的時間,就到您了,妝化好了,請去換衣服吧。”
一位樣貌並不出眾,隻負責做些雜活的女孩子雙手捧著牡丹小姐今晚演出要穿的衣服過來了。
雲染正要開口說要是牡丹小姐沒有彆的吩咐,她就準備下班了,後天再見。
牡丹小姐先她一步,“阿染,幫我換衣服。”
雲染思考著這並不屬於她的工作範圍,但一旁的女孩已經將手中鮮亮的紅色禮服遞給她。
雲染接下了。
同牡丹小姐一同進入昏暗的試衣間,雲染正要開燈。
“彆開。”
牡丹小姐厲聲製止。
雲染縮回手,覺得有些莫名。
牡丹小姐自己褪去了身上的高領旗袍。
猙獰的痕跡顯現於昏暗。
牡丹小姐脖頸處、背上蚯蚓般的紅痕把雲染的嗓子毒啞了。
牡丹小姐沒有回頭,手向後探,利落從雲染手上取走了禮服裙。
無領且低胸的款式,該被看見的,不該被看見的都無所遁形。
牡丹小姐脖頸和背上的紅痕從暗處過渡到並不十分明朗的明處,顯得更加猙獰。
雲染依舊一言不發,脊背發寒,好像不止她的嗓子被毒啞了,眼睛也被戳瞎了。
難怪老豆說歌舞廳魚龍混雜,絕不許她踏足。
難怪學長得知她到歌舞廳兼職那般緊張,趕來護送。
牡丹小姐到底經曆了什麼,她不敢問,也不該問,更不想問。
疏遠牡丹小姐的心更堅定了。
“牡丹小姐放心,我今天什麼也沒看見。”
“你看見也沒關係,不讓彆人看見就好,你能幫幫我嗎?”
雲染沉默,她怕自己卷入到什麼危險之中,到時在人人懼怕的薑暮聲手下工作的老豆也無法救她。
“不用你做什麼危險的事。”牡丹小姐笑了笑,總是瀟灑自如的笑變成淒苦的笑。
“再幫我化一次妝,把這些東西蓋住就行。”
“今天的工錢分你一半。”
“不用。”雲染不是亂發善心的人,隻是不想虧欠,“剛剛牡丹小姐送我的旗袍不便宜。”
牡丹小姐喜悅難掩地擁抱她,“喜歡的話,我再送你一件。”
“我去拿化妝品。”
雲染靈活閃避開了牡丹小姐的懷抱,往外走。
牡丹小姐看著換衣間的門被輕輕打開一點,又很快合上,雲染很小心,沒有讓她有一絲一毫傷痕暴露的風險。
撫摸著李老板用鞭子在她脖頸處留下的傷痕,牡丹小姐怨恨又無奈地輕斥了聲:“男人。”
換衣間的門再次被打開,雲染進來後,門快速合上。
換衣間空間不大,雲染覺得胸口有些悶,喘不過氣,問牡丹小姐:“可以開燈嗎?我幫您把那些東西遮嚴實一些。”
這次牡丹小姐說可以,雲染抬手打開燈。
這種好事她隻做一次,她已經通過牡丹小姐見識到這紙醉金迷之處的可怕,即便是幕後人員,她也開始害怕未來有一天災禍會降臨在她頭上。
她兼職是按天算,今天領了工資,明天她就不來了。
她打算直接接受學長的幫助,不過不是白拿資助,她準備到學長家的店鋪做事,學長家經營烤乳鴿生意,在港中開了大大小小幾十家店鋪,相比她和在薑暮聲手底下賣命做事的老豆而言,已經是難以高攀的好人家。
學長喜歡她,她一直知道。
學校裡喜歡她的男生很多,學長不是最有錢的,但是其中最尊重她的一個,也是各方麵綜合來看最好的一個。
學長高她一級,如今已進入她夢想的中文大學學習,空閒時間依舊堅持不懈地要追求她,成熟有度,總能時刻照顧她的感受,能夠滿足她被嗬護的需求。
雲染一邊替牡丹小姐掩蓋傷疤,一邊在心裡做最後的權衡,下了決定。
學長樣樣都好,她隻是少了一點心動而已。
明天正好是周日,辭了這份兼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先答應學長做女友,上大學好好學習,到法定年齡結婚,做顧太太,讓老豆也一起脫離人人懼怕的薑暮聲,安心養老,不用再在午夜時分鮮血淋漓地回家,獨自坐在院子裡處理傷口卻不忍驚醒她。
即使她不喜歡學長,至少也能依靠學長過一份安穩無虞的人生。
牡丹小姐的傷痕都遮蓋住了,雲染立刻收手。
“謝謝你,阿染。”
牡丹小姐對她的化妝技術極滿意。
暴露在外的傷痕都不見了,背部傷得嚴重些,豎條的凸起被手巧的雲染改成了牡丹花枝,雲染還在她裸露的背上畫了一朵不夠細致但足夠顯眼漂亮的牡丹花。
牡丹小姐喜歡得不得了,又要擁抱,還下意識噘嘴要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