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說了吧,我實在不想去。今天上課那會兒我沒睡覺,你是看見了的,我難得上進一回,沒有挨訓的道理。”
遲航沒有應聲,隻是一動不動地瞪視著他。
這比敞白的指責還要讓甄隨難受。
“我去,我去還不成嗎?你彆老這麼扯拽著,拽著我這樣的,你不丟人嗎?”
再一次,甄隨被遲航死死扯住了袖角。本來現在這件襯衣甄隨一直穿得挺順,眼下卻開始覺得材質有點磨人——看起來並不細致的麵料,竟意外地禁撕扯,經曆了連續三天的扯拽,還沒有一點將要撕裂的跡象。
“簡直中了邪祟了,要不改天找個地兒燒柱香?”
在前往辦公室的路上,甄隨猶自嘟囔著,耳後突然爆發出一陣嘈雜,他沒忍住投望過去,即刻就注意到,有人看向了自己。
那個人的目光很奇怪,像是做了賊,看到自己很心虛,他才跟對方對上視線,對方就扭頭彆過,紮進了身後的教室。
“毛病……”
眼下,這樣的小插曲隻能暫時轉移甄隨的煩悶。更讓他鬱悶的事即將再次發生。
儘管他自認為他已經對麻木習以為常,不管韓周說什麼,都不會讓他的心情有任何起伏,但直到韓周開口之前,他還是低估了韓周寄予他的期望。
“……你有要改的想法,那一定再好不過。我了解的,一旦到了你這種情況,彆人說什麼都沒用,隻有你自己下狠心才能克服。你隻要想好好學,我這裡隨時提供答疑,咱們要在儘可能短的時間內,把之前落下的基礎都補上。你雖然聰明,但是現在落下的課程太多了,你可不能小看了……你在聽嗎?”
打從一進門,甄隨就感到困意襲麵而來。
他這時才意識到,這三天來,他其實一點兒也沒變。他已經習慣於在老師發表長篇大論的時候支離思緒,放空頭腦,最近能夠打起精神,完全是因為某人盯得太緊,讓他根本不能擁有片刻的放鬆時分。
看到韓周投來的逼攝目光,甄隨才終於回覺,他不能一直被遲航牽著鼻子走——“老師,你也見到了,我打算開始學了。在那之前,我想跟您請求一件事。”
韓周有些詫異,但由於這是他麵對甄隨時少見的心平氣和,他想要維持住,因而在稍稍猶豫之後,回給甄隨肯定的眼神。
“我想求您,把我現在的同桌換掉。”
毫不意外的,甄隨再一次突破了他的底線,讓難得持住平和的韓周氣血上湧,“彆人想求都求不來這麼一個隨時能請教的,你倒好……為什麼想換?他跟你性格不合?”
印象裡,遲航如果非要說有什麼性格弱點,那就是過於沉悶。可是對班裡絕大多數想要提升成績的人來說,減少一些對成績無益的交流從來都不是什麼壞事。
在韓周看來,高中的學校生活表麵上緊湊,但還是有太多人將精力放在了不必要的活動之上,譬如閒聊,八卦自己喜歡或者不喜歡的明星,討論那些離自己很遙遠的人物,籌劃離當下的條件過於不搭邊的夢想。
甄隨雖然頹廢,但是在韓周這裡並不算過分不切實際,至少甄隨沒有嘗試去浸染彆人,就算也可能有上不了台麵的愛好,也不曾帶到學校裡來。從某種意義上講,甄隨的素質不可謂不高。
隻要再稍稍多配合他,考出中遊以上的成績,至少在他這裡,就算是了卻一樁執念,讓自己的職業生涯多添一件功德。
然而再一次地,甄隨否決了他的苦心孤詣。
“你要說不出理由,我覺得沒有要換的必要。你自己也說了,要開始上進一點,你身邊不就有個最好的榜樣嗎?怎麼,你說要上進的話原來是搪塞我的,真相其實是第一排坐不住了,想回最後一排養蘑菇?”
韓周偶爾的幽默極其生硬,頗令甄隨招架不住。
他沉默了一會兒,故作歉然地輕輕歎了口氣,“我不討厭坐在第一排,隻換同桌就行。”
韓周蹙起眉頭,神情更加困惑,“那倒是奇了怪了,遲航不是挺安靜的,跟他坐一塊兒,於誰也沒有什麼壞處,你為什麼非換不可?”
甄隨不無懷疑,課堂上折磨自己的小動作原本就是韓周的授意,眼下韓周的態度頗給他一種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感覺。
他最受不了有人把他當傻子。
甄隨沉默了有將近兩分鐘,就在他打算直接說出自己的猜測,挑破韓周的體麵的時候,側後方傳來節奏穩定且不失力道的敲門聲:
“韓老師,我是遲航,來印這周的作業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