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
他又抽了一口氣,“你……花了多少?”
“全部。”
這回他不抽氣了,他改抽筋了。抽著抽著,他突然一把奪下茶壺高高地舉了起來。
“一百二十兩銀子買的哦。”我好整以暇的看熱鬨並提醒他。
藍吝嗇一臉怒容。我還是第一次見他發怒的樣子,他額頭上、手背上的青筋暴的老高,像一條條的小蛇。他舉著那隻薄胎的青花壺,片刻後又放了下來,看似力道凶猛,可落在桌麵上卻小心翼翼的。他又抓起一隻茶杯舉了起來。
我繼續好整以暇的道:“景德鎮宣德官窯杯,以西洋紅寶石做釉,色澤鮮豔光亮,故名寶石紅,白銀一百五十兩一個。”
他手一抖,寶石紅的杯子差點掉了,嚇得雞賊一把抱在懷裡,又小心翼翼的放回了桌上。
我好心把自己剛才喝茶的蓋碗遞給他:“相公,給,這個便宜。”
他像一隻被激怒的公牛,呼呼地噴著火,劈手奪過蓋碗就要往地上摜。
這時,我慢悠悠地道:“成化官窯青花蓋碗,用料較差,比不上永樂青花,隻要白銀四十兩。相公,你砸吧,我買的還有備用的,不差這一個。”
他硬生生地止住,因用力過猛,整個人差點跌倒在地。但那隻蓋碗卻被他護的緊緊的。
隨後,他的雙眼開始在堂屋裡來回的逡巡,我知道他是想看有什麼不值錢的,砸了也不心疼的東西。隻是,屋裡屋外幾乎所有的東西都被我換了個遍,我買東西的原則,一向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貴,我家相公越看心越疼,看得是連連抽氣帶抽筋,好幾回都險些昏過去。
就這樣,他一路逡巡著到了廚房,然後他終於看見了一樣可以讓他使勁出氣卻不會心疼的東西——案板上的一塊豆腐。
我家相公“嗷”地一聲朝豆腐撲了過去,一把操起旁邊的菜刀,雙眼冒著凶光,齜牙咧嘴,咬牙切齒的對著豆腐一頓猛剁,仿佛那塊豆腐是他幾輩子的仇人。
廚娘花嫂、丫鬟小蘭、仆役阿勇皆被相公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呆了。
相公足足剁了有半個時辰,那塊清白無辜的豆腐被他剁成了一灘泥。相公似乎解了不少恨,長長地出了口氣,將刀扔下,負手往廚房外走。
他走了幾步又停下,側頭對花嫂吩咐道:“把那塊豆腐收起來,做小蔥拌豆腐吧。”
花嫂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了聲“好”。
晚飯的時候,我家相公含淚將一大海碗的小蔥拌豆腐都吃了,我下午在鎮上最貴的酒樓訂的一桌酒席準時送到,我吃的分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