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說的是真的。”趙小燕一臉晦氣地回到家,凍得打了個寒顫。她怕紅短袖經常穿掉色快,先換好衣服再去找林春蓮。
林春蓮還在家裡等她的好消息,看樣子是不成了。她納悶,林老大怎麼會把那種人介紹給花芽,就因為對方有個鐵飯碗?
“小燕,你在家嗎?”傻妞急衝衝地過來,看到林春蓮問:“小燕人呢?我有事問她。”
傻妞沒叫人,林春蓮見到村長的閨女,親熱地說:“在屋裡呢,你進去看吧。吃過飯沒有?”
傻妞著急地進屋,沒聽到林春蓮的話。一眼看到趙小燕仔細地疊著一件紅短袖,從沒見她穿過,也不知道啥時候做好的。
“花芽的相親對象說花芽沒去,你去的?林大哥把電話打到村委會,問到底怎麼回事。我問你,你給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看著人家男的條件好想要自己嫁過去?”不怪傻妞生氣,她陪著趙小燕去給錢愛軍送過幾次飯,知道趙小燕喜歡的人是錢愛軍。可轉頭趙小燕就冒充花芽去相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萬一被花芽知道責怪下來,她還怎麼在村子裡做人,都得以為她行事作風不正派。
“誰去替她相親,那個男的又老又醜,還是個結巴。”趙小燕昨晚激動地睡不著覺,現在臉上帶著倦容。此時淡淡地說:“我就是路過。”
“可花芽的相親對象是個工人。”對傻妞來說,工人身份能頂半邊天。
“白給我都不要。”
趙小燕用手在衣褶上按了按,身上的衣裳要有疊起來的印跡穿著好看。她可知道花芽裡外裡就兩身衣服,沒等曬乾就得穿上身,見不到疊出來的痕跡,一看就知道家裡沒有多餘的衣裳給她穿。
她爹娘都愛護她,對她言聽計從。無論哪個方麵她都自認為比花芽強。可不知為什麼,就沒多少人喜歡她。
“人家那麼好的條件你還不要?也不知道你傻還是我傻。”傻妞想不通。
趙小燕心裡有盤算,就跟傻妞說:“我也就跟你說說,你千萬彆說花芽相親對象是個那樣的男人,我怕她在村子裡頭抬不起頭。”她還有私心,萬一花芽真看好對方工人身份嫁了過去,那錢愛軍不就是她的了?
“我會重新讓他們相親,對方已經給我留了招待所電話。”趙小燕說。
傻妞被她繞進去了,不明所以地點點頭,有一點想不明白:“那你去見人家乾什麼?”
趙小燕勾勾唇說:“我是瞧著她家裡沒個明白人,過去幫她把把關。現在覺得不錯,他們挺配的。你看花芽的家庭條件,村子裡的人誰沒被她家借過錢,我也是為了她好,萬一碰上個不著調的,她一輩子不就毀了。”
“你可真是好姐妹啊!”傻妞拉著趙小燕的手,差點把疊好的紅短袖弄亂。她滿眼崇拜地跟趙小燕說:“回頭你也替我把把關。”
傻妞說到這兒,一拍腦袋瓜兒跟趙小燕說:“那得趕緊把錢愛軍勸回來,我過來的時候見他往花芽家去了,會不會還想要提親啊?一女不能嫁二夫啊,錢愛軍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要我說還是聽你的,讓她嫁給工人好。”
趙小燕聽到錢愛軍去往花芽家就受不了了,火速把紅短袖套上,想要衝出去攔著錢愛軍。傻妞在她後麵說:“穿這麼紅啊,你要辟邪啊?”
“辟什麼邪啊。”趙小燕無語死了。
林春蓮把飯菜端上桌,看趙小燕這副心急火燎的樣子,跟趙小燕說:“關你什麼事啊,你怎麼又把衣服換上了?”
趙小燕還沒狡辯,傻妞忽然插嘴說:“我姐今年本命年?二十四啦?”
林春蓮一哽,得罪不起村長的傻閨女,跟她解釋:“不是不是,哪能那麼大歲數。大紅色穿著喜慶。她跟你一般大,你彆叫她姐。”
傻妞掃了眼桌上的切成四瓣放著的水煮蛋,奇怪地說:“你家發財了?每天吃的都是菜粥,今兒舍得吃雞蛋了?”
林春蓮借著給花芽保媒拉纖從中掙了十來塊錢,雖然錢愛軍的錢給退了回去,到底還是有裕富的。
知道傻妞腦子缺根筋,這話到底不中聽。趙小燕沒理會她,跟林春蓮打著眼色說:“娘,林老大不是讓她相看工人同誌了嗎?你快去說說,彆讓花芽真嫁給錢愛軍了。我看那位工人同誌和她挺合適的。”
林春蓮跟花芽的親娘關係不好,總覺得花芽親娘長著一張狐狸精的臉。動不動就跟男人一起跑山,可見不是什麼老實女人。偏村子裡的人都對她開口稱讚,說她有能力,林春蓮隻能暗地裡嫉妒。
瞧著自家閨女對花芽也是一副酸溜溜的態度,心下知道相親的那個工人對象不是個好去處。
挖沙工人病痛多,一般過了四十歲就沒什麼勞動力。加上又是結巴,還有兩個孩子,不講究個人衛生...
趙小燕嫉妒心作祟,想要把花芽哄騙給那樣的男人,最好過上貧苦的日子。
“成。”林春蓮二話不說答應下來。
*
頭天說好拒絕錢愛軍的提親,今兒遠遠見到他過來,花芽二話不說從灶台上拿了塊蘸糖鍋巴丟到籮筐裡準備上山躲清淨。
“二姐,嬸子做了地瓜麵的窩窩頭你帶兩個去唄?”林娟太看得起花芽的牙口,見花芽聽到這話跑的更快,不知道錯在哪裡。
花芽三個月前清醒過來,一時忘記嬸子做的死麵窩窩頭的殺傷力有多大。帶了兩個往二妃山去。純地瓜麵的窩窩頭剛蒸出來黑乎乎的,有點甜甜的滋味。咬一口能把牙粘住。
到了二妃山,死麵窩窩頭冷了以後變得堅硬。她當時力量還沒現在這般大,怎麼也掰不開,咬不動。拿著小刀切也切不動。
她爹氣的往樹上摔,一邊摔一邊罵,可摔也摔不開。花芽在一旁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從那以後,爺倆上山再也不會帶窩窩頭,這已經是不成文的規矩了。
除死麵窩窩頭不帶以外,另外還有一樣,嬸子滾的煎餅也不帶。
剛滾出來的還算軟乎,比較好吃。放硬了以後,卷著吃累的牙疼。吃完一張,第二天腮幫子酸溜溜的。不想無形象的撕咬,就用水泡一泡。可一泡就成了糊塗,更沒法吃。
可惜鄂洲這邊長期吃窩窩頭和煎餅,苞米麵和麥子麵的東西少。實在嘴饞的緊,嬸子就會整點地瓜麵做成雞屎梗子給孩子們。這個是真軟和,算是嬸子的看家菜。
把地瓜麵團用擦床擦在箅子上,鍋裡再放一個碗,裡麵加上蔥花、倒上幾滴豆油,再添些鹽和水做成蔥花油,一起蒸熟。
然後把熟的雞屎梗子拌上一丁點的蔥花油,拌著吃,是花芽兒時最饞的東西。隻是不管是那時還是現在,豆油都金貴,舍不得這樣吃。
花芽答應林娟晚上回去做菜豆腐,她得挖點山貨到村裡“背簍商店”換些黃豆回去。村子裡沒有供銷社,供銷社的職工會每隔一段時間挑貨下鄉。
可惜花芽不敢抓蟲子,不然可以送到國藥商店算工分的。
今天中午才從家裡出來,花芽想往深處走一走。趁她爹沒跟著,跑到村子後山上。後山北麵有一個懸崖,翻上去以後可以到臨著的另外一座大山——太陽山。
太陽山高大巍峨,裡麵據說有不少好東西。就是上去艱難,高高的山崖讓人望而生畏。
她爹老說太陽山裡麵有猛獸,除了巡山隊的人,村委會不讓村民隨便上山,怕遇到危險。
花芽衝著半空招招手,盤旋在樹梢上的灰尾喜鵲打了個圈落在她的小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