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這樣站在雪地裡說了一會話。我沒怎麼和人送彆過,也覺得這好像很不像一次送彆。不過這樣的交談,反而讓我很輕鬆。小神童又對我說起上次的事,說魏棄之那樣發瘋,其實是怪他,他雖然聰明,還是年少,不夠懂人情……桃林公主問明白事情經過後,大笑起來,毫不客氣地說小神童是缺心眼。
我確信趙之皺著眉頭看了她幾眼。
“哪能怪陛下啊……”我說,“這分明是他太沒風度了,那樣闖進來,直接動粗……”
“那人行事乖張也不是一天兩天,更何況……我確實該有些料想。”小神童說,“唉……那人對您的執念,超出我們所有人的預期……”他搖搖頭,沒有深講下去。
大約是時候了,他開始告彆。也還是沒有那些莊重的話,莊重的禮節。他姐姐沒有和他說什麼要照顧好自己,或者跟趙之說什麼要照顧好他的話。他們就是簡單地抱了一下。到我的時候,他對我作一個揖,說:“劉將軍,保重。”
趙之也和他一樣,對我拱手,對我這樣說。好像將要遠行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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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並不是從一條路來的。在我那條路上,我看到了桑瑕公主。我一開始沒認出她是桑瑕公主,因為她正蹲在路邊哭。她旁邊站著兩個太監,並不勸她,沉默地垂著頭等著她。我不由得腳步慢下來打量她——她這時候似有所感,抬起頭來,看向我。雖然涕淚橫流,但那張美得不像凡間的臉,讓我立刻認出了她。
“是你。”她說。
她很快止住哭泣,而且站起來,好像很想在我麵前維持她公主的威儀,可是因為蹲得太久,腿麻了,隻能扶著牆慢慢地起。她旁邊的人卻也不幫她一下。眼看她要摔倒,我就過去伸手扶了她一下。
有個太監抬起頭,欲言又止地看著我。
“哼,”桑瑕公主很高傲地說,“將軍真是一個登徒子,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她站穩後,就把我甩開了。
我似乎明白為什麼他們不扶她了……
“你弟弟已經出宮門了,那裡沒人了。”我說。我說完正邁步要走,就聽見她說:“我當然知道。”
我這才明白,小神童當時說,沒準她就在近旁是什麼意思。
“那時候,我罵她,”她自顧自說起來,“嫁魏棄之這大好事,她不許我推辭,她自己怎麼不上。”
“……那你就珍惜一下你姐姐對你的愛護,彆在這風雪裡折磨自個了,快回去吧。”
她並不應,定定地看著我的眼睛,都不帶眨眼,這麼滲人的注視讓我想起魏棄之……
“他們都不懂魏棄之。”桑瑕公主對我說,“他哪裡隻是執念深——”
她揚起頭來,臉上的涕淚凝成的冰晶瑩瑩地反光,顯得她格外出塵,那架勢仿佛真是一個仙人,睥睨著凡夫俗子的七情。
“囚了人,還抓不住心,他恐懼——”
那兩個太監露出不安的神色,彼此交換著眼神。他們看起來對桑瑕公主的話很不以為然,但是她的話涉及了魏棄之,並且這麼放肆,就讓他們很以為意了。
“將軍,你不要讓他拿到你的心。去愛彆人,任何彆的人,哪怕是你的孩子——他會為此死去的——”
一個太監突然出手,打暈了她。
“讓將軍見笑了,”另一個人抱歉地和我說,“桑瑕公主殿下瘋了,動不動就打人撓人,說些放肆的瘋話……將軍可彆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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