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些和解(1 / 2)

妄想荒唐 雲樹寒泉 4739 字 9個月前

作為一個見過世麵的女人,唐豁不覺得一件衣服能說明什麼問題,但此時此刻,一件處於潮濕狀態的衣服令人不寒而栗——這說明不久前房間裡進過人。

沅沅摸著手臂上冒起的雞皮疙瘩,恨不得大叫一聲“這破酒店不能住了”然後立刻拉著小老板奪門而出,可唐豁似乎好奇心十足,仔細觀察著那件來路不明的黑T恤。

“我沒開玩笑,我真覺得我見過它穿在某個人身上的樣子。”

“啊?這……”

“而且你聞,這T恤還有點味道……是香水吧,聞起來像是張晨婭送我的那瓶。”

不用多說,沅沅立刻轉身衝進衛生間裡,剛看見香水瓶的她本想鬆一口氣,可她隨即透過那透明的淺色瓶子看到空空如也的內裡。唐豁仿佛能夠看到這一幕,卻似乎一點兒也沒意識到問題嚴重性,雖說聽不出什麼情緒,語調也很是平緩:“沒事,又不是懸疑小說現場,走廊上有監控探頭。”

沅沅艱難地大聲回答:“小老板,咱能不要那麼心大嗎?”

“我心不大呀,你的箱子又不在我這裡,我的手機揣在我自己身上,放其餘私人物品的行李箱還被怡爽姐拖走了,那剩下的不就是酒店的東西了嗎?”

“……好吧,我頭一次覺得孟姐定時檢查你行李箱這事兒還不錯……”

唐豁把衣服又甩回垃圾桶裡:“這件事不可能被輕易揭過的,我們等著最後的結果就行。”頓了頓,她甚至還有心情半開玩笑說:“香水瓶上現在八成有指紋,那可是鐵證,你千萬彆磕碰著它了。”

然後她看見沅沅雙手都套上了一次性浴帽,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個香水瓶走了出來,臉上的表情混合了莊嚴肅穆和殘忍猙獰,讓唐豁哭笑不得。

——也隻有這樣稚氣未脫的傻白甜才覺得劇組會報警吧?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除非劇組主創一定要進局子了,天塌下來也要把手裡的東西抬到上映,這才是影視圈運營的鐵則。

果不其然,找人是很好找的,又不是民風純樸哥譚市或者人才輩出米花町,哪裡有那麼多犯罪天才和壞了的監控。

隻是被找到的人很令大家為難。

你以為他權勢滔天?

不,人家隻是個稀裡糊塗的阿茲海默症患者,白發滿頭。

*

老人正睜著一雙眼睛,如同一個純真的孩子,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對麵的唐豁,身上還套著那件黑色T恤的同款,脫下來的舊外套鬆垮地搭在桌子上。

唐豁看似因為無聲的冒犯尷尬地彆開了眼,她卻清楚自己見不得任何老人眼角細細密密的褶皺和歲月留下的斑點,這背後的原因尚不可知,但至少不是出於恐懼或厭惡衰老。

難怪她覺得老人眼熟呢,唐豁想,他每天都坐在酒店大堂裡看電視,聚精會神的時候少,大部分時候更像是靠在沙發背上半夢半醒地關注一下聲響。在唐豁的印象中,老人隻有幾次睜大了眼睛盯著屏幕,臉上帶著一股說不清的喜悅。唐豁當時還覺得新奇,老大爺喜歡看都市甜寵劇這事兒畢竟還是少見的。

酒店的馬副經理不住地對著臉黑賽包公的孟怡爽鞠躬道歉:“非常抱歉,孟女士,我們酒店對貴方藝人造成的一切影響我們都將及時賠償。”

孟怡爽什麼都沒說,這讓明顯時實乾派的馬副經理更不知道說什麼了,唐豁卻很清楚地知道孟怡爽是衝著角落裡晏鷗的助理擺的架子,說白了就是要提醒劇組唐豁現在可是女一號,不給點好處留人就不夠意思了。

即使大家都心知肚明唐豁不會也不可能走,孟怡爽也得撐一撐這個架子,好處也並不急於在這一時給出,重點是一個切實可行的承諾。

可正所謂“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一些無辜的人不可避免地會受些閒氣,於是藝人們就有了發揮的餘地,主動跳出來打圓場或者事後請客乃至更多都是常見的手段,用以打造人設,籠絡人心。

說起來諷刺的是,唐豁小時候不懂大人們的這一招,等到懂了,卻幾乎用不上。不過話又說回來,糊的快樂就是如此,隻要你心態足夠好,什麼時候你都能隨意自在地看戲。

然而,老人真誠的目光讓唐豁不能自由地胡思亂想,她隻好對著老人露出一個靦腆乖巧的微笑。

她其實完全有理由無視他,但已經成為大人的唐豁不想過多責難一位記憶混亂還漸漸喪失情感的老人。

她就是這麼天真的家夥。

老人好似被這個微笑觸動了,他抬起手摸著腦袋,更加直勾勾地看著唐豁,仿佛在拚命回憶著什麼。

一旁,沒有立刻表態的助理讓孟怡爽微微蹙了蹙眉,她於是說:“馬副經理,我想請問一下,為什麼生活失去自理能力的老人會拿著清潔工的鑰匙進到我們藝人的房間裡?我對你的說法表示懷疑,現在這個社會,可沒有年紀大了就不追究責任的道理。”

馬副經理嘴角的笑容發苦,他繼續硬著頭皮解釋,看得出來斡旋各方確實令他為難:“孟女士,我們很清楚這是酒店管理的失誤,如果您不滿意,可以直接向酒店投訴,我們都會得到相應的處分。這位老人,也就是林大爺,本來是我們這裡的清潔工,但他自從查出有阿茲海默症之後,我們就暫停了他的職務了。孟女士,我們確實不知道為什麼林大爺會進入貴方藝人的房間,可目前並沒有確鑿證據說明林大爺損害了唐小姐的個人利益。”

聽到這話孟怡爽並不打算輕輕放過:“我們大家都隻看到了酒店走廊上的監控,房間裡麵發生了什麼誰也不清楚。或許馬副經理可以解釋一下,我家藝人的香水為什麼被他灑在了自己身上?你剛剛也說了,他現在不是酒店的員工,成天在酒店裡四處閒逛,難道不可疑嗎?”

林大爺現在的耳朵已經很不好使,也沒人知道他成謎的記憶裡還剩下什麼,可他此時卻猛地抬起頭,臉上帶著某種倔強的堅持,大聲地為自己辯護:“我是給人打掃衛生的,有正經工作,我給妞妞買的東西,花的是我自己掙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