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葬禮
和伊的奶奶下葬那天,灰色的雲把天空壓的陰沉沉地。似乎是要下雨,可是雨始終沒有落下來。到處都是灰色的一片,籠罩在若隱若現的霧裡。這種天氣導致來送葬的人們心情也很壓抑。像是壓抑的心情找不到一個突破口去爆發。
銘澈牽著和伊的小手跟著送葬隊伍慢慢地走著。快到墓園前的時候,銘澈突然感到身後的人停了下來,他回頭看著和伊,然後輕聲問,怎麼了?
銘澈,我們……我們不去了……行不?……和伊斷斷續續地說著,然後開始抽泣,用白嫩嫩的小手擦了擦眼睛。這個孩子,雖然悲傷,但是一直都還沒有哭過。
銘澈摸了摸和伊柔軟的淺色頭發,他說,和伊,不行,這是見奶奶的最後一麵了,我們一定要去。
和伊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他蹲下身,把頭埋在手臂和膝蓋裡。可是……可是……如果不去……奶奶就可能……
不能不去,和伊。要麵對現實,如果不去,就總有希望說某一天,回到家的時候,奶奶還是會笑嗬嗬地跟我們打招呼,其實奶奶根本沒死。不想麵對奶奶已經去世的現實吧,和伊。但是,人是要學會麵對現實的,不能逃避啊。我們要去,一定要去。銘澈平淡地說著,把和伊抱在懷裡。乖乖,我們現在是要去送奶奶去天堂了。
看到黑色的棺木被放進挖好的墓穴裡,然後深褐色的泥土一點點地把棺木埋了起來。銘澈覺得眼角有點濕潤,身邊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孩子不停地用手去擦眼睛,不敢哭出聲,隻是靜靜地,擦著眼角流下的淚水。
和伊和銘澈都是奶奶收養的孩子,從小就跟著奶奶生活。奶奶無兒無女,就隻收養了這兩個孩子。銘澈比和伊大3歲,理所當然總是照顧著和伊。其實銘澈跟和伊並沒有仍何血緣關係,但是血緣這種事,早就已經被他們丟棄了。
奶奶去世那年。銘澈10歲,和伊7歲。
[2] 生命
銘澈與和伊被送到了孤兒院。孤兒院裡的生活一天比一天煩悶,不斷地重複同樣的事,讓人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在浪費生命。
和伊的小腦有些問題,奶奶還在的時候曾經請過醫生來看,說是腦袋裡有個血塊,壓迫著神經。要拿掉那個血塊得花好多錢,和伊知道奶奶也沒錢,所以就主動說不治了。因此和伊的運動神經不好,有時候走著走著就會突然跌倒,或者是拿東西的時候,明明就在眼前,但卻一直夠不到正確的地方,不是往左邊兒了點兒,就是往右邊兒的點兒。
孤兒院對銘澈和和伊來說,並不是個安全的地方。那些壞孩子會欺負他們,孤兒院的“媽媽”也從來不管。也從來沒有人願意領養他們,因為和伊的病,而銘澈執意要帶著和伊在一起。
和伊13歲的時候,曾經想過要自殺,他不想連累銘澈。
如果不是我,銘澈這麼優秀,早就有人領養他了。都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所以拖累了銘澈。
當銘澈發現和伊的時候,和伊的血已經把地板染紅了一片,手腕上血淋淋的傷痕刺痛了他的眼。和伊最終還是被搶救了過來,然後,銘澈第一次動手打了他。
你當你的命那麼不值錢嗎?!你現在死了,那是不是等於我照顧你那麼久都白費了??!!我以前跟你怎麼說的?要麵對現實!!你的命才不是你一個人的!!就算你想死,你也要為了奶奶和我活下去!!!要為了愛你和你愛的人活下去!!!
那是銘澈第一次跟和伊發火。和伊呆呆地看著銘澈,然後哭了。和小時候一樣,靜靜地哭著。
銘澈18歲那年考上了大學,帶著和伊搬出了孤兒院。那年,和伊15歲。
[3] 青春
銘澈每天除了上學還要打工,和伊因為生病的原因,早已放棄了學業,也在銘澈一個朋友的店裡打工掙生活費。銘澈的那個朋友叫琉蘇,中學時候是個暴走族,天天穿著紅色的特攻服
開著機車在國道上麵飆著,自大狂妄。直到有一天他碰到了銘澈,或許銘澈有著天生騎機車的天賦,第一次碰機車,就讓這個能夠穿著全城最強的紅色特攻服的暴走族總長甘拜下風。那一天,是和伊自殺未遂後的第二天,銘澈一生中最為悲傷與憤怒的一天。
銘澈跟琉蘇就這樣成了死交,琉蘇也成了唯一一個知道銘澈和和伊故事的人。
其實啊,人是很無情的,身邊的人死去,也隻不過傷心一陣子。該吃飯的時候吃飯,該睡覺的時候睡覺,總有一天,死去的人會被我們遺忘。銘澈曾經這樣對琉蘇講過。不過,卻不應該不珍惜生命,至少我們活著的時候,要為那些愛著我們與我們愛著的人好好活著。
如今的琉蘇已經不做暴走族了,雖然有時候也飆飆車。他開了家酒吧,和伊就在這個酒吧裡打打雜,有時候琉蘇會教他彈吉他,和伊學這個很快,不久之後琴技就甚至能跟琉蘇相提並論了。其實琉蘇是個溫柔的人,這個不大不小的酒吧是暴走族少年們聚會的地方。因為曾經飆過琉蘇,銘澈的大名在暴走族內也算是流傳廣泛,但是銘澈卻不是暴走族。一開始,和伊挺害怕這些暴走族的,但是相處久了以後,他發現,其實那些暴走族少年,也都是些溫柔單純的孩子,他們,隻不過是被大人遺忘的狂妄少年。大家待和伊都很好,他們經常會帶和伊去飆,因為銘澈堅持不讓和伊學機車,和伊就坐在他們的後座上,感受著那種速度,那種狂妄,那種青春的流逝。
喂!!和伊!!~走~我們去322國道飆車去!!~
16歲那年的和伊,真真正正感受到了青春的美好。
我的生命,已經不僅僅隻有銘澈和奶奶了。
[4] 逝去
和伊的病情越來越嚴重,17歲的時候,他幾乎已經不能再晚上看見東西了,血塊壓到了視覺神經。
銘澈的學校組織他們去國外學習半年,可是銘澈拒絕了,因為他要照顧和伊。本來他沒想讓和伊知道這事,但是他的老師卻打電話到家裡,被和伊接到了。和伊執意要銘澈去留學。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況且還有琉蘇呢!!他說,我都17了!!
和伊知道自己不能再拖銘澈的後腿了,在他的再三堅持下,銘澈終於答應了。銘澈的老師顯得很高興,他說銘澈是他最優秀的學生,當和伊聽到這個的時候,不知為什麼心裡湧出了一股自豪感。當然啦,他可是銘澈呢!!
晚上的時候就呆在家裡不要出去,把燈都開起來不要說省電什麼的,實在有事打電話給琉蘇,然後你白天也都在他那兒呆著。我儘量每天給你電話,要乖乖的。銘澈在機場一直叮囑的和伊。
知道啦知道啦,你就安心吧。和伊笑了笑。
你還真是他媽啊你……琉蘇在一旁添油加醋。
銘澈瞪了他一眼,和伊就拜托你了。
嗯。你放心吧。這小子在我這兒也快2年了。
銘澈進去之前摸了摸和伊的頭,然後轉身離開。
和伊突然覺得很想擁抱他一下。就跑上去拉了拉他的衣角,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