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穀零沒有開燈。

他走到諸伏景光身側，敏銳地嗅到了一絲屬於陌生Alpha的味道，挑釁般的嗆鼻氣味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所幸他一向理智，不會被Alpha天生的占有欲衝昏頭腦。比起吃醋與占有，他此刻更擔心的是幼馴染的狀態。

他是最了解諸伏景光的人，自然知道對方不願意開燈的原因——黑暗的環境能讓諸伏景光更快調整好心情，同時也能幫他掩飾一些情緒。

“景，你還好嗎？出了什麼事？”

“零，我的真實性彆暴露了。”諸伏景光低聲說道，“不過，我已經警告過那個人了，他應該不敢說出去的。”

“什麼？！”

降穀零瞳孔驟縮，緊張地扳過幼馴染的肩膀，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仔細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受傷。“你沒事吧？那家夥是誰，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沒事，彆忘了我的信息素等級很高，一般的Alpha根本不能把我怎麼樣。”諸伏景光溫聲安撫著他，“而且我刻意利用高等級的Omega信息素對他進行了威壓，他嚇得發抖，完全沒察覺到我身上還有被你標記的咖啡味。”

“對方是行動組的高地派克，今天被分配和我一起出任務。因為任務不太順利，結束之後，我們起了點爭執……總之，事情已經被我擺平了，不用擔心。”

在組織裡，隱瞞性彆並不是什麼大事。

就像朗姆那樣，許多組織成員都不願意讓彆人知道自己的真實信息，有些人還會放出各種千奇百怪的“煙霧彈”，用以掩藏自己真正的麵目。

雖然這隻是一件小事，但足以引起諸伏景光的警惕——今天他被人發現了真實性彆，明天就有可能被人揭穿臥底的身份。

他垂下眼簾，暗自作出了決斷：萬一自己的身份暴露，絕對不能連累親友，手機裡儲存的所有信息也必須立即銷毀。

“原來是那個家夥，我會盯緊他的。”

降穀零咬了咬牙，心中升起了與諸伏景光同樣的擔憂，卻對此隻字不提。

他伸手摟住了自己的Omega，默默釋放出信息素安撫伴侶——他的信息素等級同樣很高，摩卡咖啡的香氣輕而易舉地覆蓋了高地派克先前留下的信息素味道，香濃醇厚的氣息令人分外安心。

諸伏景光徜徉在那片濃鬱的咖啡香氣中，慢慢放鬆了身體。

25歲那年的3月，諸伏景光久違地做了一次噩夢。

幼年的他總是被充滿鐵鏽味的黑色圍繞，他一次次驚恐地逃離那片黑色，卻又深陷於無聲的深淵無法逃脫。

他透過牆櫃的縫隙，看著那個可怕的殺人凶手唱著歌引誘他出來，嚇得瑟瑟發抖，完全不敢動彈。猩紅的血跡沿著那柄尖刀流淌，一滴滴落在地上，將地板染成了猙獰的顏色。

那是他父母的血。

而在今夜，他的噩夢和從前有所不同——這裡是一座高樓的天台。

夜晚的風很涼，吹起萊伊飄逸的長發。那個男人不慌不忙地舉起了雙手，墨綠色的眼眸淡漠地注視著他，臉上沒有絲毫麵臨死亡的恐懼。

“竟然假裝被我摔出去，趁機拔走了我的槍。雖然我不是在求你饒命，但是在你開槍之前，能先聽我說幾句話嗎？”

“我，我拔槍並不是為了殺你……”

諸伏景光死死地盯著不遠處的人，猛然調轉槍口，抵住了自己的胸膛：“而是為了，這樣！”

他將手機放在了胸前的口袋裡，隻要開槍將它連同自己的心臟一起打穿，就不會留下任何能夠威脅親友的痕跡。

諸伏景光按住了左輪手槍，指尖卻扣不動扳機——仿佛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阻止他，無論他怎麼用力，都無濟於事。

“沒用的。左輪□□轉輪一旦被抓住，憑人的力量不可能扣動扳機。放棄自殺吧，蘇格蘭……你不是該死在這裡的男人。”

萊伊緊抓著手槍轉輪，認真道：“我是從FBI潛入組織的赤井秀一，和你一樣，是想要緊緊咬住那些家夥的獵犬——好了，明白的話，就放開槍，聽我講話。要放走你一個人，根本沒有難度……”

諸伏景光聽著他的聲音，腦海中陡然閃過一張女孩的臉龐——他和萊伊曾經在車站與一個女學生相遇，那個女生叫他“秀哥哥”。她有一雙與萊伊十分相似的眼睛，眉眼間的英氣讓她看起來有點像男孩子。

——“你快回去！”

——“我想聽秀哥哥彈吉他嘛！”

——“我去幫你買票，你在這裡等我。”

眼看被哥哥訓斥的女孩快要哭出來了，諸伏景光終究還是於心不忍，從軟盒裡拿出了自己的貝斯。

“你……也喜歡音樂嗎？我來教你彈貝斯吧。”

女孩愣愣地看著手把手教她彈琴的男人，嘗試撥弄了兩下琴弦，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

“啊，好……”

諸伏景光話音剛落，忽然聽見了一陣匆匆逼近的腳步聲。

由於時間太過倉促，他的精神又高度緊張，完全來不及分辨那到底是誰的腳步聲。他知道來者有可能是降穀零，但也可能是其他的組織成員。

他已經沒時間再猶豫了，而且賭不起——他也不敢拿自己親朋好友的命去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