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裡空氣都沉寂了一瞬。
言歆臉頰像是火燒一樣熱了起來,她的性格使她做不出站起來就走那種事,卻又不知道除了站起來就走,她還能說什麼做什麼。
“……哦。”她乾巴巴地應了一聲。
鬱綺臉上倒是不見有什麼尷尬神色,下床去把保溫盒洗得乾乾淨淨,放在桌子上晾著,然後找出一瓶溫乎乎的礦泉水扔給言歆。
她生了病又一天沒吃飯,看上去比平時更加清瘦,半長發隨意散著,眼周微微凹陷,襯得睫毛更長,臉上神色冷漠又疲憊,明明滿臉都寫著“生人勿近”,言歆卻總可以從中找出那麼一點點脆弱,就是這麼一點點冷漠中的脆弱吸引了她。
但也正是因為這種脆弱隻有那麼一點點,言歆無從把握。
鬱綺的乾脆和自然,讓言歆的尷尬慢慢淡去,她不想讓一個病人照顧自己,便把她帶來的藥品都拿了出來:“這是我之前感冒,在我們校醫室開的,比外麵買便宜,你先吃點退燒的,如果還不好,一定要去醫院了。”
鬱綺點頭:“謝了。”
言歆看著她,緩聲說道:“不用客氣,畢竟……你是夢禾的室友嘛,夢禾的朋友也算我的朋友。既然你好多了,那我就先走了。”
說完,她就把保溫盒裝進包裡,快步出門了。
鬱綺在床邊坐了會兒,然後吃了一粒退燒藥,就又睡了過去。
就這樣一直淺眠到張夢禾回來。
張夢禾果然帶了熱雞湯回來,叫鬱綺起來喝點,補補身體,還說言歆原本要約她和鬱綺有空一起吃飯的,但剛才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給她發信息說不想約飯了,也沒說為什麼。
“到時候你和她一起吃吧。”鬱綺說著,給張夢禾發了一百塊錢過去,“我的份,替我請言歆。”
張夢禾不想收,鬱綺沒理她,去洗了臉刷了牙,繼續睡覺了。
可能是因為吃了退燒藥,一夜無夢,睡得很好,第二天醒來就好多了。
好到可以送外賣了。
工廠是輪班製,每個月放假的時間也不一樣,今天隻是同春電子廠的休息日,其他人都在過周一。
鬱綺早上七點多就出門了,穿行在大學城附近的大街小巷中。今天難得沒下雨,天氣陰沉悶熱。
街邊小店放著節奏輕緩的粵語歌,柔軟的腔調比潮濕的水汽更無孔不入,纏綿在整條巷子裡。不時會看到穿著起了球的polo衫、趿著人字拖、腰間彆著大把鑰匙的中年人悠然閒逛。
鬱綺戴著頭盔,穿著衝鋒衣,車子開得飛快。
張夢禾似乎是和言歆吃飯去了。自從昨天鬱綺把錢打給她,她就沒再怎麼煩鬱綺。大概遲鈍的她,終於稍微接收到了一點點訊息,意識到鬱綺實際上並不習慣和彆人太親密。
中午,淅瀝小雨還是不合時宜地下了起來。偏偏是這個時候,能接到的單最多,一起送也最劃算。
鬱綺低聲咒罵了一句。她抹了下頭盔的水,然後停在一家店寬闊的屋簷下,拿出雨衣穿上。
然後她才發現,這裡竟然是那家新開的畫室。
鬱綺一邊扣雨衣扣子,一邊百無聊賴地隔著玻璃瞄一樓的畫作。
可能是因為今天天氣不怎麼樣吧,畫室估計也沒什麼人來,一樓連燈都沒開,比外麵要昏暗不少,她這麼向裡麵張望,看到最多的反而是外麵街景的倒影。
她索然無味地重新跨上車子,戴好頭盔和帽子,準備出發。
但這個時候,她目光瞥到後麵的一輛車——保養得鋥光瓦亮的商務車。
鬱綺立刻停在原地,等對方先過去。
但那輛商務車卻好像沒理解她的意思,竟然放緩了速度,靠邊停住了——也可能它一開始就打算停車來著。
鬱綺在頭盔下麵翻了個白眼,這時候係統正好也派來了新單,鬱綺拿出手機查看信息。
這時,她突然在淅瀝的雨聲裡,聽到了雨點落在傘麵上的“沙沙”聲,而且離她很近。
鬱綺抬頭,就看到她車子右側的人行道裡,站著一個打傘的女生。
傘是非常普通的那種陽傘。女生穿薄款牛仔褲,看似也很普通,但版型很貼合她的身材,顯得雙腿越發修長,腰身更為纖細。
“鬱綺。”那女生稍微把傘抬起來一些,低聲說道,“是我。”
鬱綺在南海市沒什麼認識的人,為數不多的幾個除了廠子裡的人,就是兼職認識的,這句“是我”倒是在一瞬間引發了她的興趣——這人誰啊???
沒想到,女生抬起傘,下麵是一個遮陽帽,還有一副墨鏡。唯一露在外麵的隻有白皙精致的下半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