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時音倏然笑起來,笑裡意味不明。
江窈眨了眨眼,不明白。
“那裡有我前男友。”賀時音斂起笑容,嘴角耷下去,回過頭抬手攬住她肩膀,“算了,我也懶得走了,就那家吧,碰到了我自認倒黴。”
江窈幾乎是整個人被她推著往前走,心中默認她的前任是個在酒吧裡打工的侍應生。
貧富差距這麼大,分手也是理所應當的。
走進澄音的那一霎那,江窈眼眶酸了酸。
酒吧裡仍是熟悉的環境,中間凸起的小舞台側邊依舊有一塊被蹭掉了漆,吧台後邊牆上掛著的還是那幾幅據說是“大師”創作的藝術作品。
甚至連樂隊主唱的立麥還是那一支。
這酒吧老板簡直窮到家了,江窈暗自在心裡感慨,忍不住納悶這些年酒吧的營業收入究竟都用在哪兒了。
“坐那兒吧。”賀時音隨手指了個舞台旁邊的雙人卡座。
“可以。”
重金屬音樂喧囂著充斥了整個酒吧,江窈的聲音淹沒在音樂聲裡,賀時音聽不見她說的話,指著耳朵擺手。
江窈抿著唇,輕輕點頭。
二人落座後,離得最近的侍應生上前,剛要張口,賀時音一個眼神掃去,他又閉緊了嘴退下。
江窈顧著去看舞台上的樂隊,沒看見她的小動作。
“他們唱得好嗎?你喜歡?”賀時音扯著嗓子問她。
江窈將頭轉回來,酒吧內溫度不低,對麵的女人脫下了西裝外套,她看清了裡麵的黑色吊帶裙的完整樣貌。
“還可以吧。”江窈也抬高音量。
如今的樂隊早就不是當年那支,她看得出他們還不太能玩得懂音樂,大概隻是幾位為生計所迫在這兒打工的小青年罷了。
自然實力也就一般,圖個氛圍聽個樂嗬。
“我都聽不懂這些搖滾啊重金屬什麼的。”賀時音支著下巴和她一起看,“挺吵的,感覺他們敲架子鼓都是往我心臟上敲,聽得我腦瓜子嗡嗡的。”
江窈笑了笑,沒說什麼。
賀時音的傾訴欲上來了,抿了口玻璃杯裡的酒,“不過我前任特彆喜歡,他彈吉他的,每天睡覺都恨不得把那破吉他抱在懷裡,簡直有病是不是。”
“我以前也認識一個彈吉他的。”江窈說,“跟你前任一樣,愛吉他愛音樂,每天對著譜子茶不思飯不想。”
“真的假的?”賀時音頗有興致,“也是你前任?”
“不是。”江窈否認,“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賀時音“切”了一聲,表情很是不屑,“我可不信男女之間有什麼純友誼的,就算有,那也是裝的。”
“美女,能加個微信嗎?”
旁邊冷不丁冒出個男人,“s”形身材,隻不過凸出來那部分是他的腰側肥肉,皮帶扣到最外側的洞眼裡,也依舊箍不住他的肚腩。
眼底精光泛起,對準賀時音。
“抱歉。”賀時音端著杯子的手不動聲色的避開,“我對男人不感興趣。”
“我沒彆的意思啊妹妹。”男人又湊近了點,“加個微信而已,認識認識嘛。”
誰料下一秒賀時音舉起手找來一名酒保,指著身側的男人大聲說:“他騷擾我。”
她惹出的動靜不小,即使背景音嘈亂,小範圍內也有不少人望向這邊。
膀大腰圓的男人吃了個癟,在酒保按下耳麥之前悻悻離去,還不忘丟給賀時音一個白眼。
重歸清淨後,賀時音衝著江窈挑了挑眉,“看見沒,對男人就得這麼狠。”
江窈是打心眼裡佩服起她來,點頭笑著說:“學到了。”
酒吧裡的音樂驟然換了個風格,悠揚的輕音樂旋律響起時,江窈緊繃的狀態整個鬆懈下來。
她下意識瞥一眼賀時音。
對麵的人神色未變,視線不知道望向何處,狀似一幅在放空的狀態。
江窈卻看清她屈指扣住杯壁的動作。
用了不少力,指骨都泛著白。
於是江窈篤定,這突然轉變的音樂風格跟她那個前男友八成脫不開乾係。
江窈仰頭抿入自己的那杯名為“失憶”的雞尾酒,名字取得莫名其妙,實際上配方還是那個配方,跟她第一次喝到的那杯簡直彆無二致。
對麵的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套上了外套,連花掉的妝也重新補過了,伸手敲了敲江窈麵前的桌子,用口型示意“走嗎”。
“這麼早麼。”江窈偏頭掃過一眼,“樂隊還沒下班呢。”
賀時音威脅她:“你不走的話我可走了。”
江窈不想一個人呆著,妥協後跟著她出門。
“喝了酒誰開車?”江窈隱隱覺得頭暈,挽著賀時音的臂彎和她並排走。
賀時音沒拒絕,步子平穩得不像剛喝了酒的人,“叫個代駕,或者我們打出租回去,明天我找人開回來也行。”
“噢。”江窈沒什麼思考能力,“隨你吧。”
江窈垂著頭和賀時音在路邊等車,有個男人身著澄音酒吧的工作服,匆匆忙忙追上來,“您好,您的包落在我們店裡了。”
江窈聞聲看過來,看見熟悉的挎包後大腦短暫宕機了幾秒,才發覺肩上空空如也,接過來背上後衝他道了謝。
“你這什麼酒量。”賀時音嫌棄皺眉,“才喝一杯就醉得包都忘了拿。”
江窈低著頭檢查包裡有沒有少東西,一邊否認:“我沒醉。”
“行,你沒醉,喝醉的人從來都不會承認自己醉了。”賀時音說。
包裡沒少東西,江窈鬆了口氣,剛要拉上拉鏈,卻瞥見夾層裡露出的白色一角。
那不是屬於她包裡的東西。
她趁著身邊的人不注意,捏著那一角抽了出來,一張保存完好的拍立得照片顯露出來,上邊的江窈畫著誇張豔麗的妝容,手裡握著的話筒上刻著“JY”兩個英文字母。
如果不是再見到這張照片,她幾乎都要忘記自己還有這麼一段過往。
“是少東西了嗎?”旁邊有人出聲。
江窈抑住眼眶裡快要滴落的淚,飛快的將那張拍立得照片重新塞回夾層,拉上拉鏈,若無其事地回答:“沒有少,什麼都沒有少。”
賀時音半信半疑地對上她的視線,即使在路燈的昏暗光線下也能看清女人的眼眶泛著紅,剛才慌張藏東西的動作明顯得她都不忍心拆穿。
每個人都有秘密。
賀時音什麼也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