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是一直知道他們這圈人,屁大點事要戲精的擱個擴音喇叭放出來,但後來仍啞然震驚地看著那群戴金表金手鏈的叔啊姨啊依依不舍。
紅著眼眶掉眼淚。
——雖然大家潮都潮,但且看,再過幾年,大家都是穿著大土棉襖,紅著高原紅的臉蛋,因為兒孫,沒出息可憐巴巴抹眼淚的小老頭小老奶奶。
江念對此畫麵不知怎麼評價。
三毛依舊很丟臉局促,拍下大腿,在中間說哎呀你們哭啥啊?!
墨鏡一直沒敢摘。他他媽都要哭了!
堅強不了。
陳起從蹲著在這麼複雜熱鬨的人群外麵拍,到跟一群叔叔阿姨送他出弄堂,他屁股一撅,鑽進特斯拉。
陳起個子高的正好拍出了全部畫麵,陳起跟江念歎氣一聲說:“嗯,終於結束了。”
江念又樂的不行,捂著嘴,眼淚都快掉出來。
三毛在副座裡探出花裡胡哨,閃著細閃的手臂來,摘下眼鏡,莫名怪沉默的給他們揮揮手。
江念和陳起都是這一年最後一次這樣看他。
不管是素人三毛,還是新銳rapper三毛。
陳起在給三毛揮手。被框進框裡的那雙手骨骼分明,修長,像一個撲簌簌揮動翅膀,振翅而飛的白鴿。
江念突然想問陳起你真不後悔?
十月國慶,陳起忙著幫三毛訓練的時候,江念的日常裡有一趣事:那會陳起不來,她就跟宿舍裡的單身狗們出去玩,她們社交達人的帶江念認識各種社團大佬,學長學姐。
江念和劉倩倩不約而同認為照這個吃飯頻率,她倆姐妹很快就會把孤寡學長給拐走。
沒想到一起去唱k的時候成了一對閃電情侶,和蔣芹王夢然無關的一個傻白甜妹妹落入大四大灰狼之手,大灰狼在時隔快半個月了,這天突然把那天晚上去的同學拉到一個群裡發紅包請吃糖。還挺大方。於是在這十月裡的某一天,江念高興起來的把這事告訴陳起,給他看看自己搶的二十塊錢紅包。
陳起在這月找江念的頻率少了不少,三四天找一次。他每天都挺忙。而這忙的沒空聊天,仿佛應了她表哥要分手的話。隻是這算倍速開的是沒撕破臉的冷淡期,見不著麵,感覺要到明年才能分……而不光陳起,江念回複陳起的熱情都平淡了,她開始刻意把聊天來回的頻率降到最低,能聊的客氣就客氣。
今天白得了奶茶錢,一興奮,江念就給陳起把前因後果打成字的講了講。
末了,雖然她覺得舉頭張望,以前待過十幾年的那些地方沒一個適合聽聊天的人,自己也挺悲哀的。
【買奶茶錢夠了】
【我這同學的男朋友沒想到是個好男人】
陳起隔了十幾分鐘回:【我給你買那麼多次奶茶你沒說好,人家給你買一次你就說好了】
江念:“……”
江念躺床上撓撓臉。
這話酸溜溜的像以前一個請吃碗麵的親情故事。
接過蔣芹投喂的雞爪,江念下床,坐著啃。可關鍵人付出最多的主人公也不會說這話,是要容被贈予者和個路人提點,慢慢悟出來的。
那才感人。
不過江念沒脾氣,陳起隔了十幾分鐘回,她也特意隔了小十分鐘回:【我錯了】
陳起秒回:【哼】
江念秒回:【(暴打)】
十月中下,c市的天開始冷了,仿佛驟冷。
校後門的一碼幾十年的樹如霜打茄子,落葉掉的蜿蜒了整整一條路。
便成了晨北大的名勝古跡。
引來很多人來打卡。
自行車從葉子上麵脆響的又掀起風擺的嘩啦啦騎過,美得像去潘多拉盒子遠行。
海岸的二中後門也有精心培育的這一條馬路,江念想起來那會的陳起跟他的兄弟們騎自行車踩過去,給她頭上澆的那把樹葉。
陳起在高中時期性格大多是暴躁戾氣的,開心的時候會有舔狗恨不得使儘渾身解數讓他一直保持。
江念在高中時期一直以為他拿自己不起勁。
他那樣的,看起來愛明豔大膽,像三毛性轉那樣不玻璃心主動找的。
陰鬱男和陽光小太陽,偶像劇標配。
她好像……從沒問過陳起: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為什麼喜歡,還能不能說個原因。
男生欺負一個女生原來不是討厭是好感嗎?
我怎麼哪怕好感一個人都小心翼翼不這樣。
王夢然跟蔣芹學了拍照攝影技術,在這條路待了一天的在黃昏還嘰嘰喳喳說話,互相拍照。
江念累了坐在路牙子上,抱著腿,陷入巨大空洞的迷惑裡。
福爾摩斯化身時。
她口袋裡的手機震動。
她打開看。
陳起給她打電話。
她接通。
他還是那個抽足了煙的嗓子,懶洋洋的這次帶著一種道不明的輕鬆愉悅。江念想說你又開心了?他說:“寶寶,突襲檢查,我來你學校了,現在在校正門口,前來接駕。”
最後兩個字語調上揚。
江念仿佛看到他得意洋洋的挑眉。
他接著在吐槽。可那盛沙礫的調調像江念在冬天門口的院子裡,坐長板凳上,曬得那和煦的無孔不入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