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縱馬疾馳，衣訣隨風翻飛，思緒一直飄在無崖山風烈刀現世這件事上。

風烈刀認主，除了蕭羽誰也用不了，這表明蕭羽很可能還存在這世上，並沒有徹底魂飛魄散，但為何這五年裡音信全無，隻是最近這件事才浮現於世間，還不知魔界那邊聽沒聽到無涯山的風聲。

不過就算知道了，也大概率不會管，魔界上層那些人可巴不得蕭羽再也彆回來，除非……無涯山那個魔頭對他們造成威脅，但是不太可能，無崖山這些個小鬼死亡奕北辰才不會在乎。

無涯山是最為複雜混亂的地方，不歸任何一界管，那裡寸草不生，妖魔鬼怪橫行，基本上是魔族排斥又不容於世間的那些孤魂野鬼，原本沒人管他們，可就是前陣子出了個叫玉麵的大魔頭，手段極度殘忍，據靈鴿來報，他手持風烈刀一夜之間斬殺了數百孤魂，血染無崖山，但是那個玉麵的魔頭戴著麵具，誰也不曾看到他真容。

林遠舟想去一探究竟，馬蹄聲碎，將落花無情地踩在泥裡，速度越來越快。

身後的阿雨抱他極緊，兩個小短手環著林遠舟的腰，一直就沒撒開過，這麼癲的路愣是沒把他癲下去。

到了一間茶肆，林遠舟緊了緊韁繩便讓馬停下了，“還抱著啊，下馬吧。”

可是阿雨卻抱得更緊了，“我不，除非你答應不丟下我。”

林遠舟有些無奈，“好，我答應，不丟下你。”，眼睛卻不曾看他。

“那好，我信你。”阿雨一臉天真，聲音明明還是奶聲奶氣的，偏偏要裝作很酷的樣子，之後他鬆開了手，學著林遠舟的模樣甩開衣袍，本想霸氣下馬，奈何腿短，結果……摔了個狗吃屎。

小少年趕忙拍了拍，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隻展現給林遠舟他帥氣又瀟灑的背影，“咳咳……那個路滑，你小心些。”

林遠舟在背後忍不住偷笑，沒想到這個半大的孩子竟也學得大人一樣背著手。

他蹲下身來看著阿雨，細心給他擦了擦臉上的泥土，“你不疼嗎？臉都給擦傷了。”

原本那個還抬頭看天的小子，或許是感受到了林遠舟指尖的溫度又或許是被這些話給暖道了，眼眶竟紅了，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他原本想避開了林遠舟的目光，可誰知林遠舟竟看著他，神色還很溫柔。

“不疼。”他嘟囔著，話裡分明帶著哭腔，可又不想被人看見眼淚，便埋頭到林遠舟寬且柔的袖子裡，林遠舟倒也是沒攔著，隻當阿雨孩子心性。

倔強愛逞強，但遇到點小溫暖就能卸下所有裝備，天真又心軟。

那就更不能帶他去無涯山那種危險地方了，林遠舟堅定了這個想法，他本來就是無辜的。

“沒事，我帶你去吃些吃的。”林遠舟溫聲安慰著，那生了繭的手指撫摸著他的頭，不得不說，阿雨的發還是很軟的。

過了好一會兒，阿雨才抬起頭來，林遠舟一看自己袖子，果然濕了。

他隻指著那匹馬，“你不栓它嗎？萬一它跑了怎麼辦？”

“怎麼會，它啊，跟我這麼久了，我們之間都有感情了。”林遠舟看這匹馬時候，眼神頗有幾分憐惜和感慨。

可阿雨卻有些氣鼓鼓，“我會跟你更久。”

林遠舟卻戳了戳他的腦袋啊，“你小子，總不能一直跟著我這麼個人四處流浪啊，你會有自己的生活的。”

“可我隻想跟著你。”他說這句話時神情無比認真，可林遠舟已經向前走了好幾步了，他得小跑著跟上，“我認真的。”

稚子稚語，又如何作真?

林遠舟隻搖了搖頭，並沒當真。

林遠舟剛點完了茶還有幾份點心，阿雨卻大聲喊了句：“小二，再來兩壺酒。”

小二並沒有理睬這個小屁孩兒,沒朝他翻白眼就算好的。

“你個小孩子，喝什麼酒？”林遠舟問他。

“江湖俠士，行走江湖不都要要酒的嗎？”阿雨一臉天真。

“可這是茶肆，沒酒的，何況，你在哪聽得這些事，我從未跟你說過什麼酒。”

“當然是在人間。”阿雨一臉得意。

“哦？你去過人間，那後來為何又呆在沒什麼人的山林。”

“自我有記憶起，就是被人在小巷子裡毆打，所以想逃離那裡，現在，我變強了，這些人肯定不敢欺負我，隻有我欺負他們的份兒。”他說這句話還挺驕傲的。

“你現在也沒多少自保的能力。”林遠舟無情戳穿，輕輕放下茶杯說道：“隻不過是剛學會化成人形而已。”

“但是，你在我身邊啊，沒人能欺負得了我。”阿雨很得意，“不過你放心，我很聰明的，很快就能變強，到時候，我來保護你。”

說著，他便往林遠舟手裡遞了個點心隨後又往自己嘴裡塞了一塊兒，笑起來天真又無邪。

然後……沒多久，他就倒下了。

這個傻子啊，連給他下藥都看不清。

林遠舟起身拂了拂袖，涼言道：“我可不是什麼可以跟隨的人，在我身邊，你隻會變得危險。”

過了一會兒，他便跟這家茶肆老板商量著阿雨的歸處。

他給了一些碎銀，跟老板說：“如果可以的話，收留阿雨當個燒茶水的小廝就行，他很好哄，一兩個肉包子就能將他給收買。”

老板是個鰥夫，林遠舟跟他認識，知道他見多識廣，而且早就想找個孩子了，他也不在乎阿雨是精怪還是人，滿眼歡喜便答應了，“放心，我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人，但護著這孩子一聲平安不算什麼難事。”

“那……便拜托了。”林遠舟作揖向茶肆老板告了彆，卷簾出去那刻，他腳步停了片刻，本想回頭去看那孩子一眼，但最終也沒回頭。

阿雨該有他平安的一生，而他有自己的事情，他們根本就不該有交集的。

林遠舟牽著那匹黑馬，“走吧，小黑。”

可小黑卻不動了，甩了甩頭，林遠舟知它意圖，在小木屋那段時光，阿雨特彆喜歡到處找好草來喂它。

“我知你不舍，這些日子裡你也與他有了感情，隻是那孩子良善單純，不該被我們卷入風波中，他在那裡會更好。”林遠舟安撫著馬。

馬兒揚了下尾巴，林遠舟知它理解了，“那……走吧。”

他翻身上馬，利落乾脆。

一人一騎，消失在這蒼茫山林中，隻不過他們沒走多遠就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