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祥清清喉嚨,或許是被他這過於禮貌,以至於刻意到讓人覺得他受了委屈的態度打動了。
他破天荒地和這個小龍達成了某種隱晦的和解,默許了對方。
李雲祥繼續側過身子把地上的大鐵片抬進倉庫,常日被束起的頭發披散下來,狼尾伏在他的脖子上。不知是因為天氣炎熱黏濕,還是對方的目光緊緊追隨著他。
他每過五分鐘就要不自覺地摸向自己燒紅的後頸。
他瞪回去的時候,對方又恰好把視線移到彆處——很顯然,麵具限製了李雲祥凶神惡煞的表情輸出。
敖丙得寸進尺。
“你晚上都住在這裡嗎?”
“是猴子的朋友嗎?你和李雲祥是怎麼認識的?”
“李雲祥……”
李雲祥被問得沒脾氣,把手裡的破銅爛鐵泄氣似的往地上一扔,抱著雙臂想看看對方還能自說自話多久。
對方不說話了,過了好久好久,才結結巴巴地開口:
“你不開心了。”
這個語氣真是笨死了!
“李雲祥是你什麼人,你這麼關心他?”李雲祥終於忍不住了,“你們很熟嗎?”
“你乾嘛要對他這麼好?”
“你究竟想要什麼?”
“他,一個窮光蛋,除了修車什麼都不會,您德興家找車夫也不缺這一個吧?”
問題如同連珠炮似的把敖丙問懵了。
“我們是不熟。”
他的聲音很輕,李雲祥很難將此時眉目低垂的他,與往日飛揚跋扈的德家三公子聯係起來,“可我們認識很多年了,隻是他不認識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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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頭來原來渣男竟是我自己!
李雲祥思索了半餉,自認為從情竇初開起,便從未招惹過任何一位純潔無辜的少年人。
旁人百花叢中過,他便是那朵完美避開所有蜂蜂蝶蝶的母單花。
要不是假死成本太高,也不太想見到木吒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一臉和藹地說要送親弟弟下地獄。
李雲祥是想當即一把扯開麵具,揪住著一臉四十五度悲傷沉浸在青春傷痛文學中的小龍,自己他媽的什麼時候渣過他——
還自己清清白白二十多年守身如玉的好名聲!
“你……我。”他倒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不至於說漏嘴,“李雲祥可從沒和我說起過你。”
夕陽西照,海風此時已經有些冷意,敖丙偏著頭吸了一口煙,然後眯著眼睛慢悠悠地吐出來。
白色的煙雲被海風吹淡,上唇微微翹著,露出幾顆小齒,敖丙好像想起了有趣的事情:
“他小時候經常來我家偷桃兒。”
好家夥,吃你幾顆桃就摳搜成這樣?能記著十幾年?說好的大大方方富二代呢?
李雲祥暗自腹誹,翻著眼睛搜羅著所剩無幾的童年記憶,然而腦子裡是一片空白,無奈回應:“你這算什麼認識。”
“單方麵認識也是認識。”
李雲祥爽朗地大笑著,望過去,迎接他的那雙純澈的藍色雙眸在微暗的天光下,閃閃發亮。
他一下子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