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一下子警惕起來,想也不想準備替自家小姐拒絕:“不用了,按摩的話我也會。”
乙骨憂太閉嘴,卻沒起身,隻是眼巴巴看著桃緒,很執著的樣子。
長澤桃緒卻是注意到他身上跟伏黑惠製式差不多的白色製服,想起原本的懷疑,微微眯了眯眼睛,忽然朝保鏢甩甩手。
“沒事,讓乙骨君試試吧。”
她露出一個很淺的笑來,卻不達眼底:“乙骨君不是說是宗教學校的,說不定有什麼特殊的力量呢?——信仰是很神奇的嘛。”
保鏢看出桃緒有自己的主意,也就沒繼續阻止,微微後退一步,隻是仍然目不轉睛盯著少年。
乙骨憂太撓了撓臉,神情有些微不可察的微妙變化,又很快恢複平靜。
他繞到少女身後,手放在女孩子的太陽穴邊。
然後開始他生疏又輕柔的“按摩”。
長澤桃緒幾乎沒感覺到什麼力度,忍著對被人碰臉的排斥,耐心地等了三分鐘——然後出乎意料地發現,原本那種若隱若現的頭疼的確減輕了很多。
她眼皮跳了跳,下意識看向保鏢,保鏢小姐搖搖頭,示意他對方什麼也沒做。
但顯然對那個手法很不認同。
長澤桃緒的猜想得到了些許驗證,同時也產生些新的猜想。
客套地感激過後,她沒急著試探,先把全部的精力集中在眼前的畫上。
在確定構圖和人物之後,長澤桃緒便讓乙骨一邊看她畫的是否符合他心中的效果,一邊給她講他和女孩的故事,時不時回應一聲。
乙骨憂太本來還擔心打擾到她,但發覺少女完全可以一心二用之後,立刻肅然起敬。
說的時候感情也更真切了。
詛咒的事不能跟普通人說,而除開詛咒,乙骨憂太恍然發現,他跟裡香之間其實沒有發生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事件。
在醫院的初次見麵時,對彼此產生好奇,此後相處逐漸變多,慢慢的,他們開始分享彼此的故事……到最後,不知不覺完全融入了彼此的生活。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仿佛從見麵的那一天開始就注定,兩人會走向如此的結果。
命中注定……“明明是我執意讓裡香的痛苦不斷延長,但裡香在真正消失之前,告訴我的,卻是讓我晚一點去找她。”
乙骨憂太喃喃:“裡香也覺得,我不配去找她吧。”
“……”
保鏢小姐:“……”小孩子之間的想法怎麼這麼多。
她聽得都快打哈欠了。
長澤桃緒眼尖注意到她的表情,沒好氣道:“這個橡皮擦不好用,你去買其他牌子的。”
保鏢:“可是……”你也就開頭用了一下啊?
桃緒麵無表情:“沒什麼可是,長穀川在門外守著呢,你彆打擾我靈感。”
認識時間久了之後,這還是保鏢第一次如此無法理解自家小姐——她什麼時候變成這麼熱心且感性的人了啊?
雖然無法理解。
但是桃緒什麼脾氣她還是清楚的。
知道自己礙人眼了,保鏢小姐摸了摸鼻子走了,走之前不忘示意桃緒自己就在門口。
沒有其他人打擾之後,長澤桃緒重新看向乙骨憂太。
由於剛剛的打岔,少年此時已經有些不好意思地整理好情緒,又準備為自己的自說自話道歉:“我剛剛……”
長澤桃緒:“我不知道裡香小姐是怎麼想的,但人死了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關於靈魂能否再會這種事……我的想法一直都是不能。”
乙骨憂太頓了下,還是無奈地點了點頭:“我也支持這種說法,抱歉……”
長澤桃緒:“隻是,單是從乙骨君這裡得知的裡香小姐的形象,我認為,雖然你覺得那段執意延長的生命是痛苦的,但裡香小姐大概不是這麼覺得的。”
她再閒也不會在非必要的情況下,說一堆漂亮話來安慰人。
桃緒隻是在為這個死去的女孩不值。
“她既然死前都對你沒有一點怨恨,反而是希望你不要死,那不就恰恰說明她並不覺得痛苦嗎?”
長澤桃緒被口罩悶的有些難受,下意識用指節去勾了勾,卻忘記自己的手指已經被鉛染了一塊又一塊灰,因此在白皙的臉頰上留下一抹灰。
即使如此,她還是嚴肅地看著少年,認真道:“不要看輕裡香小姐的感情。”
乙骨憂太:“……”
他怔了好一會兒,才聲若蚊呐地開口:“長澤小姐,你……”
你是不是,也有一個像裡香那樣的……那個人啊。
這句話他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轉而囁嚅著說出口的是——“你現在幸福嗎?”
看穿他想法的長澤桃緒麵無表情:“不幸——很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