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山莊猶如隔世之地,莊主說山莊裡的楓葉一年到頭都是紅色的,這些全是淩羽的功勞。淩羽還未失明時,最愛的便是楓葉的紅。
歲末,我在千年以前度過一個不一般的春節。
這一天,晚上,遊嘯回來了,身旁還有兩位女子,其中一位是樓音師父,另一位據說是淩羽的師父,雲溪痕。
她們看上去也不過二八年紀,隻是眉目間多了幾分滄桑感。
遊嘯闖進來時我們正在吃年夜飯。
莊主隨即起身向他行禮,遊嘯並不理睬,隻是拽住雲溪痕師父的衣袖來到淩羽的麵前,道:“這就是你的徒兒,都說神仙無情,我算是信了。”
“師父,是您麼?恕淩兒不能行全禮。”淩羽起身作福,雲溪痕師父噙著淚將她扶起,“是師父不好,師父本不該教你法術令你受苦。”
“師父也是無心的,淩兒明白。”淩羽請她落座,遊嘯卻搶言道,“她不配坐,淩兒,她們一直在利用你,還有你,青兒。”
青女驀地站起:“遊嘯,你?”
的確,不知何時,遊嘯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他冷笑一聲,不理會青女,轉身對兩位師父說道:“怎麼樣,二位,這是你們欠她的。”
雲溪痕師父不再多說,徑自從袖子裡掏出一串石黃色琉璃珠手鏈遞與遊嘯:“你想怎樣便去做,天帝那裡我去說,就算我對淩兒的補償。”
“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青女開口,樓音遮住她的嘴:“青兒,這些事你不要管。”
“等等,青兒,你把你的玉簪給我。”遊嘯將手遞向青女,青女一驚。
忽然想起來,那天,火刑場上,她逃離的片刻,北慕帶走了她的玉簪。
“我沒有。”她如實回答,“它在長安。”
“那便好。”他回答,轉身準備出門,“二位,好好保護她們姐妹,等我回來。”
“遊大俠止步。”淩羽驀地喊住他,“能否借一步說話?”
他真的止了步。
疏梨苑,臨淵亭。
淩羽背對遊嘯,遊嘯靜靜地看著她。
“你也不是凡人,對麼?”淩羽的聲音漾起悲愴。
遊嘯一愣,沉默。
“周圍有其他人麼?”她繼續問。
“沒有。”
“那好,我問你,你是不是---西風神?”
淩羽艱難地問完,倏而,遊嘯木在原地。
“你---是我們的---爹,對不對?而且,您已經記起我們了,對不對?”淩羽仿佛早已知曉,“自小,師父便告訴過我,關於你和娘,還有,妹妹遲早要代替娘,她不能死。我這雙眼睛為妹妹而亡我心甘情願,可是您現在在做些什麼?為了我的這雙眼,去找黃沙報仇?”
“爹,我還叫您一聲爹,請您為我們姐妹想想,這是我們家在一起過的第一個新年,儘管娘親不在。或許,當元宵預言應驗,我們再難相見。爹,好歹,陪陪青兒,我們時候不多了。”
遊嘯徹底沉默下去。
淩羽緩緩一笑,嘴唇輕啟,漫天紅葉凋零紛飛。
兒時,分散的姐妹一個居於雲中閣,一個居於仙風崖,其實不過一上一下而已。
那時,她最大的樂趣就是倚在雲端偷偷看她的妹妹。
樓音教導青女騙說她是妖是為了保護青女,而雲溪痕讓淩羽作一個仙是為了代替青女去死。黃沙,喜歡旱魃,旱魃對碧穀以及碧穀的傳人青女心存怨恨,定會加害青女,讓他們誤以為傳人是淩羽,青女便可逃過一劫。
怎料,在長安,黃沙奪走淩羽的雙目後發現她並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恰巧,采青戴著玉簪出現,黃沙便將目光集中在采青身上。
後事,便如我所知、所見。
遊嘯長歎口氣:“淩兒,原來你都知道,你真的長大了,很像你的生母,疏梨。”
他從懷裡取出瓷瓶,緊緊握在手心。
雲在我耳邊細語:“知道麼,那天在幽冥湖底,他拿的是自己前世的所有記憶,棺槨中的女子便是碧穀。”
碧穀的記憶在輪回中反複,遊嘯的記憶在手中慢慢延長。
握不住的前塵,是是非非。
也許哪天,如今也成了前塵。
“好吧,我吃完飯再走不遲。”遊嘯輕笑,“與我的女婿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