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辭了老三的烤羊宴，又推辭了錢雲心探討劍招，各個權貴世家忽地來請我赴詩會酒會茶會，我皆婉拒。

老三還是送來了羊肉，邵章偶爾回去看邵叔，夜裡不是睡在狄府就是睡軍營，我身邊真能用得上的人不多，若山遂放下醫館的事，不論說什麼都要守著我。

屋裡隻聽得滋滋作響，切下的羊肉剛放進嘴裡，後腳就有人跑進來傳話“公子，翠微公主來了！”

我一時咽得太急“咳、咳咳，阿雪，快喊他們來搬走，公主受不得這味道，拿香料來。”

阿雪遞上用來過口的茶，若山輕拍我後背“公子莫急。”

阿雪立馬喊來其餘人一塊兒搬走了羊肉和一應器具，他熏了滿屋的香，若山又開了門窗，緊趕慢趕，我一口飲儘熱茶，小桑剛好進門。

若山起身與秋菊一同帶上門出去，小桑走來坐在我身旁，小鼻子上下動了動“剛剛是在用飯嗎？”

我笑著回道“嗯，剛撤下去。”

她左右看了看，轉回來說道“抱歉，我又來晚了，都沒能陪你用飯。”

“不晚的，誒，為何近日，太後和公主，好像都沒有召見你了？”

她半邊身子緩緩靠過來“我都拒了，誰也不見，隻和你在一起，就像你也為了我推掉彆的事一樣。”

我忽地手癢，忍不住想揉揉她，下手時卻不願弄亂發髻，於是隻輕撫一下她額頭“小桑待我真好。”

她緊緊握住我指尖“阿揚待我才是真的好。”

“想聽什麼曲，我唱給你聽。”

“隨你。”

“常歡，可好？”

“好，對了，還有一事，宮裡問我婚事如何，什麼接親，迎客，我都不會……”

她眉頭立時皺起，我伸手撫平“接親啊……”

低頭看著自己雙腿，我轉過臉故作為難，眨眼道“你來接我可好？”

適才皺起的一雙眉又飛揚起來“噗嗤，我接你嗎，好啊。”

“卻扇詩要如何……”

“這個就不要了，我隻想讓你看到。”

我明白她所想，禁不住輕揉她眉尾“我知道，我是說，回房再念。”

“嗯，好。”

“彆去看他們，隻管看我。”

“好，那還有……”

她麵色凝重，這變幻莫測的思緒讓我有些跟不上“什麼事？”

“我是不是……礙著你家了，記得你之前說過要回江南，這兒危機四伏的，你還是為了我留下，我對不起你和你爹娘……”

“這不是你的過錯，是聖上硬要留下我爹，我也是自願留下的，我說好的要陪你永久，就不會輕易走。”

“要是可以，我真的很想和你回去。”

“會有那一天的，再等等。”

如此閒話家常，奏曲下棋，喝下的一碗碗藥汁在肚裡翻騰，過了半月，終於到我們成婚之日。

時辰尚早，宮人依舊進出忙碌著，我飲下湯藥，在四輪車上撐著頭小憩。

為了能夠站立，除平日起來走動外，我已提前一月用藥，今日是最後一碗，準備這許久，心裡仍舊有些沒底。

我惴惴不安，睜眼，卻是被麵前忽然出現的水潤雙眸驚了一下。

“啊。”

小桑也是嚇了一跳，她滿是歉疚“抱歉抱歉，嚇到你了……”

我鬆了口氣，捏捏她柔嫩的雙頰以扳回一城“頑皮。”

“嘻嘻，駙馬饒命——”

她嬉笑的臉令我更想揉搓，我及時收回手“我的好公主，該用飯了。”

“知道了——”

和小桑匆忙吃了午飯，雙親都在房外候著，我無視旁人說的顧忌陪著她梳妝，為她描眉簪花，看到這真心實意的笑，我也隨之高興。

起身欲要著衣，她卻是臉色一變，泫然欲泣看著圓椅“我、我月事……月事來了。”

她的臉色在告訴我天要塌了，我心也隨即揪了起來，我急忙喚她先坐下，然後緊緊抱著她，像之前每次安撫一樣輕輕揉她的頭“沒事的，不用怕。”

“這是不是有些不吉利，都是我不好……嗚……都是我，都是我！”

“小桑，這不是你的錯。”

“要不……我們延後……不行，怎麼辦啊……”

我明白，這麼多賓客，二聖也開罪不得，她更不想挨爹娘罵，我摩挲她的耳垂“我給你尋個步輦，累了就坐著，除了拜堂，其他累活能免則免。”

“會不會滴出來啊，衣裙沾上怎麼辦，我怕……”

“彆擔心，他們不會注意到的，依我這雙腿，他們全都會看向我。”

她許是哭累了說不上話，趴在我肩上一會兒，又抬起頭問“妝是不是花了，還來得及嗎？”

“彆擔心，脂粉對你而言隻是點綴，我替你補上。”

她終是咽下淚花，但她的雙目更加緊隨我了。

“在看什麼？”

“看你。”

我被她認真可愛的樣子逗笑“我有什麼好看的？”

“因為你很好看。”

忽聞嗤笑，我抬頭一看，是邊上的秋菊和宮娥，小桑也聽到了，忙將扇子抵住麵容“哎呀你們……”

我換上婚服戴好冠，勾了下她的衣角“公主等我。”

雖羞怯，她還是應了一聲好。

待眾親朋來時，我已候於房門前，等他們發問，我方作催妝詩:

明珠玉葉天香姿，摘月十千換回眼。

吐氣如蘭花鳥傾，一曲莫遲催近前。

亦是天仙落凡塵，人間得幸惹笑顏。

有禮官稱讚符合，倒也無人說我才疏學淺，小桑出門後，眾人讓路，我們前後乘轎輦至公主府。

腳未落地，麵前已鋪上毯子，我提了一口氣，緊握宮人遞來的玉如意，慢慢踩在毯上。

“郎君持如意，娘子常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