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太太頭包著頭發,她整理一下領口,解下身上花朵樹枝圍裙,露出灰色棉麻衣服,直接主動坐到江映晚旁邊。
注意到她架子上的荔枝烤肉,眼底露出欣慰,“我聞到熟悉的香味專門過來看看,原來是你在做荔枝烤肉,難道江小姐也是荔鄉人嗎。”
每年盛夏來臨,荔鄉人白天都會采摘荔枝進行售賣,傍晚時帶一家老小在樹下燒烤,品清甜荔枝釀。
嫋嫋青煙也承載了幾代荔鄉人的記憶。
“算半個吧,我外婆是荔鄉人,我大學前每個暑假都會回來,便跟著她學了些,現在荔枝烤肉好久沒做手藝都生疏了,如果不嫌棄,您等會兒嘗嘗。”
江映晚把烤肉放到顧老太太麵前,她如山茶花般乾淨清脆的聲音,讓人心生好感。
對於荔鄉,她擁有深刻記憶,兒時頑皮爬過的荔枝樹,偷偷捉過的知了,和同伴在田野裡打鬨嬉戲,在水庫和大人們比賽釣魚。
“好。”顧老太太點頭,很快又說,“這邊的該刷蜂蜜了喲。”江映晚恍然大悟,連忙拿刷沾罐子裡的蜂蜜,翻轉烤肉簽子。
“對了,你高中在哪兒讀的。”
“榕城一中。”
“巧了不是,小澤讀的榕城七中就在你隔壁,我之前在醫院看到江小姐的年齡,他就比你大三歲,而且高一沒上幾天還跳兩級,你們正好錯過了。”
顧老太太語氣惋惜,可想起顧澤嘴角就樂得合不攏嘴,對她而言,這個大孫子簡直是他們家的驕傲。
他和朋友家的孩子不同,從小就懂事,腦子還格外聰慧,不然怎麼會連跳兩級,16歲就參加高考,順利考上久負盛名的帝都醫科大學。
“這樣啊。”江映晚半垂眸,緩緩回憶高中生活,隱約聽年紀大的老師提過跳兩級的學生,但一直沒見過真人,也不在一個學校,她隻當是耳旁風吹過。
卻沒想到傳聞的七中天才竟在自己身邊。
她不禁感覺世界的奇妙。
顧老太太見她錯愕的神色,隨即打開話匣子,“其實我也聽他表弟提過你們一中,說兩個學校經常互挖優秀生源。”
江映晚唇角微勾,神色自若,貼心地把烤肉簽子取走,隻給顧老太太留下肉和荔枝。
顧老太太眼中又多了幾分讚許,拿筷子夾起一塊烤肉品嘗,嘴裡忍不住聊著家常。
“聽說小澤走的那年,七中又想培養個這樣的學生,就直接從一中挖人,除了高中補助,還承諾包大學四年生活費呢,家長會上大家談論說是給一中年級第一準備的,是個漂亮的女孩子,姓江,等等。”
忽然,顧老太太放下筷子,抓住江映晚的手腕,眼裡全是驚喜,期待看過去,“那個人該不會是”
江映晚聞言點頭,莞爾一笑,她鼻頭沾一點灰,眼睛亮晶晶的,看起來俏皮又乖巧。
顧老太太本來看江映晚就喜歡,現在是越看越順眼,現在直接拍幾下她的手,揮手讓工人開紅酒,“晚晚,我可太喜歡你了。”
她然後又和江映晚聊荔鄉過往,家鄉趣事,偶爾也提到顧澤小時候的事。
漸漸的,夜色降臨,不遠處荔枝園的夜燈亮起,一老一少躺在躺椅上,老人手持一把舊蒲扇輕輕搖晃,微風散去燥熱。
兩人看滿天繁星,似已經成一對忘年之交。
江映晚想起了外婆,荔鄉老家沒有空調,她經常被熱醒,也是她這樣輕搖蒲扇,為自己散熱,驅去蚊蟲。
隻是可惜,她沒驅走她心頭的痛。
“晚晚,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很有緣分,而且我第一眼見到你就有莫名的感覺。”顧老太太抬了抬蒲扇,趕走夜間蚊蟲。
“或許這就是眼緣吧。”她接過話。
“對了,你當初怎麼不去七中,教學資源不比一中差,開的條件也不錯啊。”顧老太太盯著江映晚長發喃喃道。
她前幾天去醫院,正好撞見顧澤洗毛巾,裡麵有幾根長發,問了幾句知道那人是江映晚,她便對她印象更加深刻。
江映晚仿佛被刺痛一下,睫毛撲閃。
努力在夜空找到最耀眼的星,眯眼成十字形,她記得小時候外婆說過,人去世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她每次回荔鄉的夜晚都會尋找最亮的那顆星。
等找到心儀的星星後,她才緩緩開口。
“我爸爸是一中老師,他希望我留在一中,我不想他失望。”聲音輕鬆淡然,沒有絲毫埋怨,仿佛在說彆人的事情。
顧老太太唇抖了抖,心中冒出難以言說的心疼,那個年齡的孩子大多幼稚不成熟,可在過去那個年代,大家大多不是疏導而是一票否決他們自主選擇權,然後自作主張,更有甚者會本著“為你好”的幌子道德綁架。
沒得到任何尊重的感覺,確實讓人窒息,可事情已經發生,又能怎麼樣呢。
她隻能心疼摸摸江映晚長發,憐愛輕聲說道,“晚晚,你真懂事。”低頭見她眼底泛光,似想起什麼又繼續說道。
“其實我挺喜歡你,在我心裡你是個善良認真的好姑娘,如果你不介意,有沒有興趣和小澤認識一下。”
與此同時,一道黑影從濃密樹林經過,步伐又狠又絕。
江映晚聽顧老太太說完後,淺色眸子裡滿是震驚,一下子從躺椅上坐起來。
她現在處於感情空窗期,對顧澤完全沒這個心,沒想到這些。更重要的是,她還沒整理好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