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求生(2 / 2)

城樓上,李都尉衝身邊的人說:“下去問清楚。”

隨扈走下城樓,攔下瘋狂給押送官塞銀鐲子的人,他在心裡罵聲蠢貨,將人提到一邊問清楚。又登上城樓說:“輿縣郡守隋九山之子,都尉,可要帶上來?”

“帶上來吧。”李都尉笑一聲。

隋文安拉著隋良彎腰走上城樓,他滿心的忐忑,見到人撲通一聲跪下,“罪民隋文安見過李都尉。”

“你爹犯事了?”李都尉轉過身,說:“抬起頭來,嘖,你跟你爹年輕時一個模樣。”

一聲輕咂,隋文安品出李安的態度,他伏下嗑個頭,說:“我爹貪汙治水款,去年秋天判了腰斬,我們三族受他連累,被判流放到西北。罪奴倒是無所謂,可惜罪奴的三個妹妹命大,一路活到敦煌,進了妓營。求都尉看在家父跟您有過同窗之誼的份上,救我妹子一命。”

“同窗之誼?當年隋九山瞧我出身貧寒,斥罵我是山豬是莽夫,哪來的同窗之誼?”李安哂笑。

隋文安伏身又嗑,腦門砸在牆磚上咚咚響,他連嗑三個,就著跪伏的姿勢說:“家父魯莽且眼盲,望李都尉莫與他一個狗眼看人低的蠹蟲計較。”

李安哈哈大笑,這話聽著著實是痛快。他盯著腳下如狗一般匍匐在地的人,以他目前的權勢,這般搖尾乞憐的人比比皆是,如此一想,他突然覺得沒什麼意思。

“你派個人帶他去敦煌,去妓營一趟。”他冷然開口。

“多謝都尉,您的大恩大德罪奴沒齒難忘。”隋文安又嗑個頭,太過緊張,一個沒收住力,腦門重重砸在牆磚上砸出血。

“你這孩子,真是實誠。”李安示意屬下來扶。

隋文安保持著跪姿不動,央求道:“罪奴的三個妹妹已經入妓營三日有餘,罪奴擔心……”

“派個人,騎馬連夜過去。”李都尉這會兒好說話極了。

“如何安排?”屬下請示。

“不敢勞煩都尉操心,她們三人能嫁個尋常人家已是好命。”隋文安忙說。

李都尉輕點了下手,說:“下去安排吧。”

“罪奴也告退。”隋文安提起隋良跟著下城樓。

李安站在城牆上,看兩匹駿馬相繼奔出城門,對隨從說:“往後他再求見派人攔下,不必再帶到本官麵前。”

“諾。”

……

黑夜降臨,敦煌城內,一間酒肆裡,一桌喝酒的男人醉醺醺地談論著過夜的好去處,越談越是興起,結了賬,五個男人勾肩搭背往城西去。

“聽說這次來的新人裡還有好幾個大家小姐,咱們兄弟幾個也去嘗嘗鮮。”

“哪裡鮮?”

“哈哈哈——”

妓營裡,女管事怕這幾個醉漢把瘦伶伶的丫頭子折騰壞了,推脫說:“軍爺明夜再來,明天讓丫頭子拾掇拾掇,晚上好好伺候你們。”

“什麼今夜明夜的……就、就今夜……”

醉漢聲音大,隋玉她們躺在屋裡聽得一清二楚,見管事攔不住人,沉重的腳步聲過來了,她趕緊跑下去堵著門,急促地說:“快下來堵門,彆讓人進來了。”

隋慧跟隋靈光腳下地,兩人嚇白了臉,抖著身子死死靠在門上。

“開門。”門被拍響,屋外的醉漢靠在門上,癡癡地說:“小姐…快開門,哥哥讓…讓你快活……”

說著竟然上腳踹,隋玉急頭白臉地喊其他人來堵門,“讓人進來了你們也討不了好。”

一個年輕的媳婦子跳下炕,手推門時感覺到隋靈嚇得渾身發顫,想起這一路受的罪,以及接下來暗無天日的鬼日子,她突然惡向膽邊生,猛地拽開隋靈,手去抽門栓。

“乾什麼?”隋玉踹她。

“哈哈哈,外麵的人饞你們身子啊……”女人瘋狂拽門,瘋癲地笑:“我們替你們受這麼多罪,也該你們替我們探探路了。”

隋靈嚇瘋了,她連滾帶爬爬起來,被踹倒了她索性抱著女人的腿啃,腦袋被捶得嗡嗡響也不鬆口。

屋裡又哭又罵,又喊又叫,屋外的管事見情況不對,忙喊了人拖走幾個醉漢,讓人拆了門進去,屋裡八個人在地下扭打成一團,頭發拽得扔了一地。

鬨了半夜,等又躺在炕上的時候,腿被啃出血的女人罵隋玉是傻子,“我們都是受她們連累,你反過來幫罪魁禍首打我們這些受牽連的人?”要不是隋玉插手,她早把那兩個瘟雞推出去了。

“你也是惡人,彆把自己說得太無辜。”隋玉氣得胸口疼,說:“今晚門要是被你打開了……”

“不是今晚也是明晚。”

隋玉啞然,她捂住眼睛哭,她跟隋慧兩姐妹是有指望,能多堅持一晚就多一分脫身的希望,而其他人……

“錯的是律法跟隋九山,不是隋慧和隋靈,是律法判我們有罪。”她話裡帶著哭腔,說:“有罪的已經死了,我們沒罪的是被律法拿來平民憤了。”

她說給其他人聽,也是說給自己聽。她安慰自己哪怕是摻著私心,她也沒做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