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斯的聲音向來很輕。
陛下半生戎馬,曾在凱爾卡保衛戰中,被彼時的龍王阿詩迦重創。他的胸膛被鋒利的龍爪整個兒剖開,生死垂危之際,是薇瑟密爾夫人的死靈魔法,吊住了伊拉斯的性命。
至此,伊拉斯再也無法高聲說話,隻能像魂靈一般低聲絮語。他的聲音比斷頭鍘更寒冷,隻是輕聲說話之時,反而顯得磁性而誘惑,浪漫得像是情詩的韻腳。
可惜帝王不懂風月。他輕飄飄的一句話,便能決定萬人的生死。
刺客庭領命而去。
書記官也識相地滾蛋了。轉眼之間,偌大的王廷,隻剩下了伊拉斯一人,群星帝王在王座前靜默了片刻,背影孤單得像是黑色的魂靈。
他垂下濃密的眼睫,帝王少見地露出了疲態,落寞地注視著王座旁擺放的一瓶薔薇。
伊拉斯喜歡薔薇花。每每清晨,仆人便會在花瓶裡,換上一十七支嬌豔欲滴的薔薇,並用木元素魔法加以固定,以便帝王從早到晚,都能欣賞到薔薇花最美麗的姿態。
假的。
——真正的薔薇花,不會長在花瓶裡。
伊拉斯對薔薇花下令:
“我想你了。我命令你也要同樣地想念我。”
薔薇花不答。
伊拉斯又說:“伊麗斯的血脈還是流落到了民間……是你做的,還是林做的?”
薔薇花不應。
伊拉斯繼續說:“我會殺了那個孩子。你不來阻止我嗎?”
薔薇花不理。
伊拉斯嘖了一聲,舉起手來。
雄渾、磅礴、囂狂的鬥力,從奧古斯都帝國最偉大的帝王身上燃起,鬥力像是如有實質的漆黑火焰,邊緣透著比鮮血還要濃鬱的紅色。
他隻要手腕一振,這一瓶嬌豔的薔薇,便會瞬間灰飛煙滅。
但伊拉斯隻是沉默。
良久,他輕聲說:
“晚安,小薔薇花。”
·
·
·
晚什麼安?
伊拉斯戴著毛絨睡帽,殺氣騰騰地走出臥室,他實在是睡不著,在元老院早會之前,他得找點樂子消遣。
比起奧古斯都曆代帝王,伊拉斯混得著實可憐,開疆拓土百萬公裡的皇帝,居然沒有一個像樣的後宮,連暖床的情人都找不出來一個。
隻有書記官戴著毛絨睡帽,嗬欠連天地出現了,陛下睡不著,她怎麼敢睡?
書記官困困地提裙行禮:“我的陛下,您需要什麼?”
伊拉斯麵無表情,抬手扶了扶脖頸,骨骼活動出喀嚓一聲:
“無聊,找個樂子。”
書記官一個激靈,手忙腳亂地把睡帽摘了:“陛下您要殺什……”
哐!
伊拉斯飛起一腳,粗暴地踹碎了雕花窗戶的鎖扣,這個動作太過流/氓氣,起碼在街頭鬥毆了十年,把書記官看呆了。
在禁衛庭同樣震驚的目光裡,群星帝王戴著毛絨睡帽,從城堡上一躍而下:
“維蘇威炎魔。”
·
·
·
與此同時,維蘇威地區,高級地精巢穴。
薇瑟臉色驟然一變,倏地捂住了心口,瞳仁顫抖不已:“……”
怎麼會?
這種感覺、這種感覺是——
伊耿嚇了一跳:“白老師,你怎麼了?”
“……”薇瑟麵色恍惚,朦朧地看向伊耿,露出了一個勉強的微笑,“沒事哦。”
她麵色蒼白,額上見汗,清綺脆弱得像是雨後的薔薇花,隨時隨地都要零落於塵埃。
伊耿恍然,他以為自己懂了,少年神神秘秘地卷起袖子,煞有介事地悄悄說道:
“白老師,我爸教過我幾個治痛經的小魔法!”
薇瑟:“……”
原來牧醫還會乾這個?
伊耿自然是誤會了。薇瑟笑而不語,骨手自行伸出,毫不留情地彈了他一個腦瓜嘣,伊耿委屈地捂著額頭,跟著薇瑟向洞穴內走去。
他們是去救雀斑奶媽的。
按照課本上的說法,落在地精手裡的女性,往往下場十分悲慘,即使成功懷上了小地精,生育完就會被煮熟吃掉。
薇瑟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伊耿十分自責,他當時隻顧著蕊德,把雀斑奶媽落下了。
他見過被冒險者救出來的女孩子,她們在人類社會也無法生存,甚至曾經有人跟禿頭老爹開價,隻要三奧倫就能帶走一隻“地精咬破的鞋”。
少年一想起那個女孩空洞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
薇瑟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在想什麼?”
伊耿咬著牙,他很想放話,他要殺光這群肮臟的地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