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黑鬥篷硬生生地捏爆了攥著的骨手:
“你最好……”
喀拉拉!
隻見黑鬥篷腳下的地麵,猛地綻出閃電狀的裂紋,恍若一道豔麗而凶煞的遊蛇,疾彈迭卷到了薇瑟的腳下:
“——值得一殺!!”
伊耿臉色驟變:“白老師小心!”
距離、距離、距離!
當一個法師拿起法杖的第一天,都會被老師反複灌輸一個觀點:
“注意你的距離”。
法師一輩子都要和距離打交道。魔法有生效距離,裝備有保護距離,而法師與敵人之間,更有“安全距離”。
所謂的安全距離,便是法師能打到敵人、而敵人打不到法師的距離。
倘若敵人是個戰士,“安全距離”更是性命攸關,愛琴諸陸自古流傳著“七生七死”的俗諺,意思是在戰士與法師的戰鬥中,七步之外法師能夠生存,七步之內法師必死無疑。
戰士若想殺死法師,第一要義,就是縮短二者的距離。
隻見黑鬥篷的身形,像是一股墨黑的煙霧,陡地“流”進了地麵的罅隙中;
然而下一霎那,薇瑟腳下的地麵轟聲爆碎,黑鬥篷裹挾著嗆烈的火焚風破土而出!
伊耿的瞳孔惶惶地縮成了針尖大小,他能感覺到黑鬥篷身上的鬥力,酷烈、滾燙、殺氣騰騰,險些點著了他的眉毛。
少年下意識地飛身而出,擋在了薇瑟的身前:
隻要伊耿能擋下第一擊,為白老師爭取到吟唱咒語的時間,那麼一切還不算晚,白老師仍然有翻盤的機會!
話是這麼說……
但在真正麵對黑鬥篷的那一刻,伊耿的心裡隻剩下了空白的驚懼:
……不,他擋不下的,他隻會被黑鬥篷一拳轟碎。
“七生七死”,他,必死無疑。
這一刻說短很短,伊耿隻能看見,黑鬥篷如同烙鐵一般燙紅的拳頭,摧枯拉朽地轟向了自己的胸膛;
這一刻說長很長,薇瑟摸了摸伊耿的頭,溫溫柔柔地笑了一聲。
伊耿渾身一震。
世界陡地安靜了下來。
啵、啵、啵、啵啵啵……
他聽見了奇異的窸窣聲,驚奇地睜大了眼睛,無數瑰麗絢縵的泡泡,湧入了伊耿的眼簾。
泡……泡泡?
黑鬥篷陡地刹住了身形,仿佛是見到了什麼恐怖至極的事物,先前囂狂的氣焰煙消雲散,閃電一般向後退去。
伊耿:“……”
大哥你慫得真是一點鋪墊也沒有。
怎麼回事?
伊耿困惑地抬起頭,薇瑟安靜地站在原地,垂眸撫摸著伊耿的頭發,像是一尊悲憫而莊嚴的聖母雕像。
綺麗而夢幻的泡泡,源源不斷地從她披風裡鑽出來,泡泡放射著彩虹顏色的迷人光輝,不停地變化著形態與大小、不斷地進行著聚合與分裂。
黑鬥篷震悚萬分:“你——你……”
薇瑟淡淡地垂眸覷他。
從始至終,她看著黑鬥篷的眼神,都像是看著一個暴躁易怒的孩子。
她既然能輕而易舉地點燃他的怒火,自然能夠輕而易舉地熄滅他的情緒。
這就是薔薇魔女,這就是愛琴諸陸上,最強大的死靈法師——
撲通一聲,黑鬥篷跪倒在地,痛苦地抱著頭,發出似魔似癲的叫喊來。
——這就是,你與薇瑟密爾為敵,和薇瑟密爾與你為敵的區彆。
伊耿不明所以,這是怎麼回事?
他感覺不到任何魔法波動,也不覺得白老師身上有任何恐怖的氣息,黑鬥篷為什麼會害怕成這個樣子?
似乎是為了回應伊耿的疑問,有一顆泡泡晃晃悠悠地接近了少年。
泡泡沒什麼稀奇的。伊耿三歲就知道如何調配肥皂水,吹出又大又好看的泡泡來。
但是伊耿的目光,莫名其妙地被它吸引了,既而整個神魂都被拽了進去。電光石火之間,伊耿的目光像是穿越了時間與空間,直麵向不祥而駭人的淵邃。
天旋地轉的暈眩、不可名狀的恐懼、歇斯底裡的惡心,同時攥緊了伊耿的靈魂!
伊耿想嘔吐、想尖叫、想發瘋——他崩潰地抱住了頭,太陽穴突突直跳,頭疼得幾欲炸裂……
薇瑟寒聲嗬斥:“阿薩,走開!”
啪!
泡泡紛紛碎裂,伊耿的壓力陡地一空,少年麵色蒼白、渾身冷汗,劫後餘生般睜大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
黑鬥篷更慘,他方才被泡泡包圍,如今直挺挺地暈了過去。
泡泡……這些泡泡是什麼?
伊耿艱難地順過氣,他能理解黑鬥篷了,任誰都要跪地認慫。僅僅是一顆泡泡靠近自己,伊耿就覺得他要崩潰發瘋……
“抱歉。”
伊耿渾身一震,一道低沉而磅礴的聲音,自他心間響起,像是管風琴在教堂中轟鳴,震得伊耿的胸腔發顫:
“我,無意,恐嚇。你,不要,害怕。”
伊耿:“……”
大佬,我很難不害怕啊!!
這道聲音混沌而厚重,細聽卻又有清脆的伴隨之聲,那是令人作嘔、音色單調的長笛,在伊耿腦海裡瘋狂地橫衝直撞,少年又開始頭暈想吐了。
“現在,呢?”
新舊諸律在上,這道神秘的聲音,居然在誠懇地調整著自己,“你,還,不舒服,嗎?”
伊耿:“……”
崩潰感立刻消失了。
這大佬居然還挺講道理的。
他看了眼薇瑟和黑鬥篷,二人都沒在注意自己,顯然這道神秘的聲音,隻有自己才聽得見。
“您是誰?”伊耿試探著在心裡說,“剛才那些泡泡……”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