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顆新生的頭顱,駭然咧開血盆大口,像是海蛞蝓張開了巨大的口幕,乍一看好似把天靈蓋整個兒掀開了一般。
更加惡心恐怖的是,這深淵巨口之中,湧出了大團絲帶狀的觸手,粘稠的、痙攣的、蠕動的,像是鶉螺噴出的蛇形口器。
兩大裂口同時伺候林一個,這福氣還能小得了,林一米九的大高個,瞬間便被口器群淹沒了。
薇瑟心下悚然:“騎士先生!”
她手中法杖一頓地麵,三張淡紫色的魔法陣,自薇瑟背後唰然展開,猶如一輪輪瑰麗的日冕,爆發出亮紫色的冥焰。
畸變的巨大地精痛呻狂吟起來,它原先的嗓子沉雄而渾厚,此時不知被什麼掐住了,居然發出了像嬰兒一般尖細的哭叫聲。
細細聽去,三隻頭顱的地精,居然在說人的語言:
“媽……媽……”
它掙紮在紫色的焰影中,扭曲成常人難以想象的姿勢,進而像是竹節一般爆裂開來,新生的手臂猶如柔軟的麵條,在冥焰中瘮人地狂舞。
伊耿嚇得呆住了,蕊德更是跌坐在地,少年人哪裡見過這種場麵?
伊耿跟前那顆棕紅色眼球,繼續發出癲狂的噪聲,像是形貌可憎的肉質鬨鐘,在顫動的地麵上一蹦一跳:
“咯咯咯咯咯——”
伊耿不知所措,都是他的錯,這個“鬨鐘”算是地精畸變的罪魁禍首,如果不是伊耿答應了阿薩……
薇瑟忽然回過頭來。
伊耿渾身一激靈,脫力地跪坐在地,白老師會怎麼對他?
是罵?是打?還是乾脆把他殺了,讓他為自己的幼稚付出代價?
薇瑟壓根沒看伊耿。
她眼睛本是鳶紫色,此時居然變成了彩虹色,瑰麗、懾人、詭異,直視向棕紅色的眼球。
薇瑟明明沒說一個字,但伊耿能感覺到,一股無與倫比的壓迫感,猛地鎮住了棕紅色的眼球:
——給我,安靜。
棕紅色的眼球陡地閉嘴,像一隻乖巧溫馴的小鬨鐘,仿佛先前如癲似狂的尖叫,隻是伊耿的幻覺而已。
“複仇女神哀歌”一斷,世界都安靜了不少。
薇瑟立刻回過頭去,那雙古老而威嚴的彩虹瞳仁,重新化為了清澄澄的鳶紫色。
她繼續呼喚道:“騎士先生!”
這一回,燎燎無儘的冥焰中,有人淡聲回應了她:
“夫人,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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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間的彈幕說的沒錯,像林這種八翼聖堂騎士,都是“不焚者”。
林從亮紫色的火焰中緩步走出,表情疏離,眼神倦怠。
他的發繩被冥焰燒斷,燦金色的長發流了一肩一背,像是熔熔的液態黃金一般。
在不焚的黃金雨麵前,能把生靈與亡魂燒成焦炭的冥焰,隻不過是一份妖豔而無用的裝飾而已。
“……”林心情複雜地歎了口氣,“……夫人,下次放火,請跟我打個招呼。”
冥焰不易熄滅,薇瑟心虛地迎了上去,手忙腳亂地幫他拍熄了身上的火苗。
林人當然沒事,但是衣服遭了殃,風衣和馬甲都不能穿了,襯衫也被燙出了幾個大洞來,一眼便能看見裡麵的身體線條。
他這麼狼狽,都不是地精造的,而是薇瑟的冥焰霍霍的。
薇瑟愈發地心虛,都是她沉不住氣,薔薇魔女避世隱居太久,戰鬥心態都生疏了不少,一看見口器淹沒了林,就恨不得把畢生的冥焰,都倒到畸化地精的頭上去。
她……不想失去同伴了。
薇瑟拍熄了林身上的冥焰,又幫忙解手鎧的固定皮帶,她相當熟悉男性戰士的裝束,四隻手一同工作,三下五除二地解開了,接著又去扯林鉑金色的領帶,想讓他把襯衫也給脫下來。
“……”
林不得不按住了她效率奇快的手:
“夫人,我穿什麼?”
要我赤膊上陣?
想法挺大膽的。
薇瑟:“……”打擾了。
四隻手飛快地把領帶給他係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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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瑟的冥焰燒不死這個畸變的怪物。
詭異而古怪的巨大身影,有著三個頭顱、六條手臂、無數口器,它在暴烈的紫色火焰中尖叫掙紮,乍一看像是畸形的影子在瘋狂地跳舞。
困不了它多久了。
薇瑟雖然強大,但魔力並非無窮,眼下三張魔法陣忽明忽暗,像是接觸不良的煉金機械一樣,原本暴如遊龍的冥焰,如今也隻有繩索粗細。
顯而易見,薇瑟的藍條見底了。
薇瑟慢慢地向後退去,從儲物戒指中摸出了一瓶物什,小巧玲瓏,冰雪剔透,其中裝著妖藍色的液體。
這是“魔力之藍色聖杯”,也就是行話中的“藍瓶”,薇瑟一飲而儘,荷魯斯之眼直觀地顯示,她的魔力條迅速恢複了一大截。
林緩步向前走去,兩人彼此擦肩而過。林右腕一橫,鬥力點燃了終端樹枝,魔法矩陣嗡聲運轉,投影精靈旋轉著升入高空。
地底巢穴中的畸變怪物,相當有含金量的視頻素材,不拍白不拍,林又可以理直氣壯地水一期視頻了。
薇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