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隨手將金色識火拋給了薇瑟。
薇瑟下意識地接住了,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仰著小臉呆呆地看著他:
誒?
林好脾性地重複了一遍:“你的。”
“……”薇瑟愣住,像頭噎住的傻鹿,半晌才道,“誒?”
——誒?!
這可是金識火。
薇瑟活了一百多年,也就攢了七八個金識火,這種寶物怎麼能說給就給?
林的神色倒是平淡,轉過頭繼續拾掇怪物的屍體,仿佛剛剛扔過去的是一顆普通的石頭。
薇瑟被砸懵了。
林一身老派的騎士作風,大有視金銀如糞土的意思,你金識火價值連城又如何?一件裝備而已。
薇瑟眼巴巴地看著他:“……”
她覺得自己不能要,又不好意思拒絕。
薇瑟並不認為自己有多大的功勞。況且,畸變的源頭,那顆尖叫的小眼球,正是阿薩背著薇瑟“神降”的孳嗣。
薇瑟是阿薩的主人。沒管好阿薩,就是她的責任。
“我不同意!”
謝天謝地,蕊德說話了,她嗓子本來就尖,拔高音調時,簡直像是割頭皮的刀:
“憑什麼給她?!”
林匪夷所思地看了蕊德一眼。
戰鬥剛剛結束不久,林神色略顯疲憊,臉頰上綴著一串星點的血跡。
他明明一句話也沒說,甚至連臉色都沒擺,但蕊德一和他對上視線,便覺得後脊生涼,不由得退後兩步。
……乾、乾什麼?
現在是文明社會,你能拿我怎麼樣?
大名鼎鼎的騎士劍,難道要欺負一個少女嗎?
蕊德心虛地嘀咕起來,拚命給自己增添底氣,這可是金色的識火,她怎麼可能讓步?
要知道,柯古家族的城堡折算成奧倫,也隻值半個金識火而已。
是以,就算有些害怕,蕊德也硬著頭皮道:
“……既、既然掉落了稀有材料,就應該按照行內規矩來吧?守規矩還有錯了麼?”
按照冒險者行內的規矩,若是掉了超稀有的材料,理應通過擲骰子來解決分配。
前提是——在無法分清是誰貢獻最大的情況下。
“哈?”
伊耿本來在用力地擦小眼球身上的鐵鏽,擦得小眼球吱哇亂叫,此時忍不住開腔插嘴道:
“蕊德·柯古,你能不能要點臉?你先前差點害死了我們!”
蕊德啞了。
確實。她的“天火流星”,擊穿了地下空腔的阻斷岩,導致地下水飛瀉一事,好像也就剛發生不久。
若不是騎士劍救了她的話……
蕊德剛有些良心不安,看見薇瑟手上的金識火,一股鑽心的怒火又嗆了上來。
——是,她拿不到,那憑什麼薇瑟能得到?
這些人都偏心這個賤/人罷了!
蕊德挺起胸脯,虛張聲勢道:
“你們不也沒事嗎?我隻是不小心的而已,再說了,誰能保證自己一輩子不犯錯?我年紀還小,犯錯是正常的,難道你們從小到大,一個錯誤都沒有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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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說得太不要臉,伊耿氣得直瞪眼,但蕊德可沒給他回擊的時間,她一指伊耿手裡的小眼球,冷笑了一聲:
“某人不也差點害死大家?要我再表演一遍,你跪在地上,求這小畜/生彆叫的樣子嗎?”
“要說犯錯,你一半我一半,你有什麼資格說我?”
伊耿臉色一白,這是事實,他無話可說。
見伊耿低頭不說話,蕊德愈發得意地揚著頭,這個金識火,她誌在必得!
“啊。”
薇瑟聽這倆小孩吵架,聽得甚是迷糊,此時如夢初醒一般——她終於聽懂了:
“孩子,你是想要這個金識火。”
原來是這樣?薇瑟恍然大悟。
蕊德:“……”
確實如此,她太想要了,有了這個金識火,蕊德就不是“年級第一”了,她可以跨年級挑戰學院裡的任何人,說不定還能摸到“伏龍芝”帝國學院的門檻。
為此,她不惜胡攪蠻纏,蕊德可是未成年少女,林和薇瑟能把她怎麼樣呢?
還不都得順著她的心意來?
“我可沒這麼說。”
裝還是要裝一下的。蕊德乾咳一聲,擺出一副凜然的神色:
“我隻是說,大家都要守規矩,擲骰子決定……”
林無聲地嘖了一下,嚇了蕊德一個激靈,薇瑟舉起手,攔住了林。
薇瑟垂眼沉思。她雪白的睫毛,低低地垂落著,像是耀堂中的聖母像,美麗得慈悲而憐憫。
世界一下子靜了下來。
即使是蕊德,在薇瑟沉默時,也感到了不安。
和先前被林注視的恐懼不同,彼時的蕊德手腳冰涼,猶如一隻被巨龍凝視著的螞蟻。林太過強大,即使他並不張揚,但是蕊德毫不懷疑,林在呼吸間就能殺死她。
巨龍的吐息能殺死成百上千的螞蟻。
但此時蕊德的不安,更加令她難以忍受——她像是步入了純白的耀堂,抬頭觀瞻一座聖母像,發自內心地感到羞慚。
……但憑什麼是這個女人呢?
蕊德惡狠狠地瞪著薇瑟:
這個女人是聖母?彆搞笑了,在初見時,這女人還套著個滑稽的紙袋!
“好吧。”
薇瑟突然道。
蕊德渾身一震,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她雖然千方百計地看不起薇瑟,卻又在薇瑟開口時,感覺到了被審判的戰栗。
“孩子,”薇瑟抬起眼,鳶紫色的眼睛,柔和包容地看著蕊德,“既然你如此渴望,那它就歸你所有。”
與林不同,即使是給蕊德遞東西,薇瑟依舊用了兩隻手,她的麵容一如既往的寧靜美麗,仿佛她手裡捧著的不是金識火,而是獻給至高神的花束。
——“聖母”。
蕊德心裡愣愣地出現了這個詞彙,不諷刺、不貶義,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隻有這個詞適合薇瑟。
蕊德突然有點不敢伸手去接。
“你,你真的……”蕊德不可置信地看著薇瑟,“——你確定要把它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