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希第三次路過糖果區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迷路了。
他努力從頭頂上五花八門的廣告牌裡辨認路線,內心十分後悔自己的衝動。他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座全市最大的倉儲式商超,但之前每次他都小心翼翼沿著外圍的生鮮區一路走到自動收銀台,絕不踏入中心那層層疊疊的龐大零食區。
他曉得自己方向感差到哪種地步,也不願意問路,因此每回都盯著最顯眼的指示標有驚無險地走出商店大門。偏偏這次他忽然被零食區的一塊人形立牌給吸引住了,那立牌廣告賣的巧克力偏偏又是他一直沒買到的海鹽冰淇淋夾心口味。他昨天才在電視上看到的新款巧克力,今天就滿滿當當地擺在了櫃台中央,引得他忍不住穿過了幾排花花綠綠的貨架,朝著那人形立牌走去。
他剛拿完巧克力,正要回頭記路線,一抬頭就被四周直摞到天花板上的新奇零食給攪了個眼花繚亂,不住地往購物籃裡放來自五花八門的國家的各式軟糖、水果乾、肉脯、果凍、果汁什麼的。等到他終於察覺到購物籃沉甸甸的,才發現自己已經彎彎繞繞地走到了飲料區,正在拿第三瓶顏色鮮豔的汽水。
他燙手般地放下了汽水,瞪了一眼滿得快要溢出來的購物籃,然後環顧一周,茫然地站住了腳。
高高的貨架隔絕了外界的一切,他什麼指示牌也沒找見。
他站在原地放空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拎起購物籃出去找路。他一邊走一邊看著腕表,心中有些焦慮浮了上來。剩餘的時間不多了,他得在半小時內趕到家才能來得及做飯。
他努力回想著剛來的路線,但這片彙聚了全球零食的區域實在是太大了,他胳膊酸軟地放下了購物籃,發現自己還是待在了糖果區。他解氣般地又拿了幾袋棉花糖,站在原地和自己生氣。
他先是氣自己腦子不好。在那種地方待久了,頭腦簡直成了一團漿糊,難得能有連貫的記憶。記路、記數字之類的瞬時記憶更是死穴。
他再氣自己禁受不住誘惑。小區周圍的幾家便利店和商店雖然種類不多,但完全能滿足他的日常需求。好好的,他乾嘛要買這些亂七八糟的零食,雖然看起來的確很好吃……但有什麼用,他得趕緊回家啊。
他又氣那張人形廣告牌。放什麼廣告牌不好,偏偏要放那張,這不就是故意引他過去嗎,那個新口味肯定也……等等,廣告牌?
他終於從混沌的思緒中扯出了一個線頭。
他開始在周圍尋找那張顯眼的人形廣告牌。他就是看到那張廣告牌才進到這個鬼地方的,那個廣告牌的位置一定離生鮮區很近,說不定他真能找回原來的路線。
於是在糖果區購物的男女老少們發現了一個詭異的現象,一位用口罩、毛線帽和圍巾把自己圍得嚴嚴實實的可疑人員在四周來來回回地打轉,一時摸摸這塊廣告牌,一時瞧瞧那塊廣告牌。
等到喬希終於走出這座迷宮一般的超市時,天已經黑得差不多了。他鬱悶地看了一眼腕表,決定打破走路的原則。
他鼓起勇氣招呼了一輛出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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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軒是工作室裡唯一一個明確知道老板不是單身的人。
他進工作室的時間不算早,但卻是待得最久的,也是工作室裡獨一位男性員工。陰盛陽衰是業界常態,但由於他老板徐容澤是男的,和其他女同事難免隔了一層,涉及一些私密事情時自然與他親近些。
雖然女同事之間也不少八卦猜疑老板的感情問題,但吳軒畢竟是唯一一個見過正主的,每回老板不方便也都是他開車送回家的。他暗忖大概是因為自己嘴嚴的緣故,因此每回女同事們聚眾旁敲側擊時,為前途著想,他更是守口如瓶,絕不透露半個字。
隻是偶爾,他也會有些好奇的心思,就比如現在送老板回A市房子的路上。
徐容澤在下午的剪彩活動上喝了幾杯香檳,沒辦法開車,便坐在後座上閉目養神。
去A市的高速上一路暢通無阻,吳軒不敢開音響,隻能偶爾通過後視鏡瞟一眼老板,漫無目的地發散著思維打發時間。
這個圈子是很看臉的。雖然他入行才幾年,但已深深曉得這件事。這不單單是美不美的問題,你得長得討人喜歡,美都得美出特色來。
在圈子裡,紅是玄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