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恨交加一身疼痛的沈玉昏厥過去,等他再次醒來已是深夜。一天一夜水米不曾沾牙的他奄奄一息,混沌的腦裡隻念著要見母親,不要在這個人間煉獄一般的地方再待下去了——大不了跟知府魚死網破,也好過被活活折辱而死。
他雙手顫抖著摸索到浴桶旁,伸手掬了一捧水,胡亂洗去臉上的血汙。淩亂的頭發垂在襤褸的衣服上,被冷水激得痙攣的雙手不可抑製地無意識地彎曲扭動,模樣可怖。
他手腳並用地爬出房門,沒有感官提示他周圍是否有危險靠近,也無法辨認自己是否迷失方向,隻能憑借記憶向想象中的道路爬著。暗處監視他的人互相使了個眼色,一人飛身回去向王妃報信,另一人仍悄無聲息地跟著沈玉。約一柱香的時間,報信那人回來了,沈玉卻幾乎在原地打轉,沒爬出去多遠。
留下的人問:“王妃怎麼說?”那人回答:“王妃說,他若是想去王爺麵前作妖,便除了他;若是去尋死不必管,適當的時候,可以使些手段,免得夜長夢多,節外生枝……”
清冷的月光下,一個單薄的身影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轉,毫無章法地用手推開擋在路上的雜草,草上尖刺紮進他的指尖,可他像沒有知覺一般,隻麻木地爬行著,麵無表情,神色詭異,嘴裡還嘟囔著什麼。
蹲著的兩人也犯怵,這夜半三更的,誰不想回去睡個好覺,偏偏倒黴被指使來做這苦差事。二人見沈玉想往院口爬,心中一動——那守院老頭素日與這倒黴鬼交好,不如把他弄來送了這瘋人出去,也省得他們在這乾等著了。
他們仍是去了一人,到那老頭屋外弄出些聲響。那守院老頭聽到聲音,披了衣服出門四處查探,便看到了沈玉這副可憐模樣。他四下裡看了看,沒發現人,忙跑上前來扶住沈玉的胳膊:“沈公子,您這是怎麼了?”
突然被人抓住胳膊,沈玉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掙紮著。老頭不知如何是好,老眼昏花也看不到沈玉空洞的眼睛,最後,沈玉聞到他常年灑掃身上帶的塵土味才分辨出來他是誰。沈玉抓著他的一隻手,指指自己的耳朵和眼睛,然後擺擺手,示意自己聽不見也看不見。老頭皺起了眉——他就知道王妃今天來沒好事——他碰碰沈玉的腿,無聲詢問他要爬去哪裡。
沈玉終於找到出去的機會,用手比劃著,嘴裡啊啊地含糊不清,老頭也不懂。影衛實在不耐煩,顧不得許多,在暗處拿石子砸了一下老頭身上王府小門的鑰匙,老頭還以為是沈玉碰的,恍然大悟,扶起沈玉偷偷往小門摸去。見沈玉逃出王府,影衛料想他活不下去,便匆匆回去交差了。
出了王府,地形更加複雜,沈玉也更加緊張——如今的他就是個廢人,萬一遇到什麼不懷好意的人根本毫無還手之力,就叫求救都發不出聲音。他心驚膽戰地摸著牆,慢慢移動。走了不知多久,隻知道自己轉了好多彎,摔了好多跤,終於摸到知府門口雕著花的石柱。正巧這是公雞打鳴,當班的衙役正好出來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