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2-這叫愛
從上海直飛巴黎的航班,晚上十一點三十四起飛,航程十二個小時。
在當年兩人共同生活過的公寓裡靜坐了整整一天,徘徊在現實和回憶中難以抉擇的蘇簡之,終於踏上了這條等待了若乾年的路。
自從大學畢業以後蘇簡之就從沒讓自己受過苦,反正她在國內外各個航空公司的裡程積分都多得很,所以她總是毫不吝嗇的去訂頭等艙。
起飛之前,空乘播報的安全指示,法語一遍,中文一遍。當年在大學裡選二外,是因為祁連會說法語,她才也選了法語。當時自己沒頭沒腦的跟著學,學得一點勁頭都沒有,除了拿來看名牌化妝品上的說明,真的是毫無用武之地。也不是不知道他心裡惦記的一個人在那邊,可既然自己可以忘記,就沒想過祁連會回頭。後來他還是走了,法語就完全擱在了一旁,直到自己去了美國,無心插柳的走進時尚界,才把法語再撿起來。
以往一上飛機她就會睡覺,可是這次,無論如何都睡不著。飛機一起飛,她的心就越跳越快。她想,她的心跳和血壓上升得恐怕不比飛行員麵前的海拔指數表慢。
這十幾個小時的飛行途中,她真的想了很多很多。
第一次坐這麼長時間的飛機,是去美國讀研的時候。如果換作認識祁連以前,恐怕自己會欣喜若狂。當初不是不開心,可是開心裡麵多了一分怎麼都抹不掉的遺憾。到了紐約肯尼迪機場,席尊開車來接她,帶她去曼哈頓瞎逛。曾經以為是她一生摯愛的那個人又一次鮮活的站在她麵前的時候,強烈的喜悅暫時衝淡了她的遺憾。
當初年輕不懂事的時候,席尊並不能接受蘇簡之的感情,認識了七年,倒是有一半時間在冷戰。隻不過現在都長大成人了,彼此都坦率淡然了很多。兩個人在一個學校讀研究生,從前互相就那麼熟悉,在異國他鄉更是特彆的親厚。
以往蘇簡之雖然對席尊在學校裡的一切了如指掌,但對他的生活一概不知。如今兩個漂泊在外的人,生活瑣事都需要互相扶持,有時候會一起去逛街,或是蘇簡之買菜做飯給他吃,這些都是她以前想也不敢想的。起初的半年裡,她真的很滿足,常常兩個人安靜坐在一起學習,都能傻傻笑出聲來。
短暫的滿足,真的讓她忘記了心疼。好像在上海上學的四年時光,都隻是一個夢,就像當年那個遊戲一樣,根本沒有真實存在過。偶爾想起祁連,也隻會暗暗揣度,他也像自己一樣回到了最初的摯愛身邊,那麼他是不是比自己還要幸福?
當時她根本沒有料到,被掩埋在她心底的那道小小裂痕,還會有迸裂的一天。
席尊當時有女朋友,是讀本科的時候認識的,不過那個女孩因為簽證不能通過,一直在加拿大念書,席尊隻能節假日過去看望她。俗話說近水樓台先得月,連蘇簡之的媽媽都勸她好好把握,可是真的走到了這一步,她卻沒有這份心思了。
蘇簡之美得很大氣,江南女子嬌小可人,但蘇簡之卻難得的高挑。剛到美國念書的時候,追她的人數不勝數。她是個敢玩敢鬨的人,可是卻從來沒有認可過其中任何一個。不是不想有人陪,可惜每到了那一步,就無論如何不能跨越。她自己知道,雖然那個人留下的淺淺的印記真的已經不明顯了,但卻刻在一個最敏感的位置,無法抹滅,無法丟棄。
因為她沒有跟任何人交往,一開始席尊還以為她對自己仍抱有幾分念想,偶爾對她還是會有顧慮。不過大半年之後,兩個人第一次一起去酒吧裡喝醉了酒,席尊才模糊的聽見,蘇簡之嘴裡喃喃念著的,竟然已經不是自己的名字了。
對自己說的話,反反複複隻有一句對不起,但連接著那個字眼的,卻是另外的音節。
祁連…遙…
這三個字連起來並不像一個名字,不知代表的,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回憶。
因為是在席尊的麵前,蘇簡之毫無顧忌的讓自己喝得爛醉如泥。她一向自律,平時就算周圍都是非常熟悉的朋友,她也不曾醉到失去意識。就隻有這一次,她差點昏死過去,最後還是剩下一絲清明的席尊,無可奈何的把她扛回了自己家裡。
一夜無事。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天黑了,一雙眼睛被淚水和化妝品糊得睜不開,她蹣跚的去廁所裡清洗,仔仔細細的檢查了自己,發現昨夜果然是相安無事的。
失落的心情隻一閃而過,在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忽然意識到,自己對席尊長達七年的迷戀,終於徹徹底底的煙消雲散了。
不過她根本不知道,取而代之的那個人,還沒有隨之從她心頭離去。
祁連剛去法國的一段時間裡,她還常去遊戲裡轉轉。雖然幾年過去,當初火爆的夢回秦淮早就已經過時沒落,但好似留在他曾經待過的地方,就等於同那個人之間還能有一絲斬不斷的關聯。她總在打開遊戲界麵的時候懷有小小的期望,幻想那個人頭像前的圖標,在某一天又會忽然亮起來,可惜期待到最後也沒有成真。
她等到的,很意外的是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叫做霍予淳。
蘇簡之在美國過第一個春節的時候,難免心裡落差有些大。像她這樣老派家庭出身的孩子,從來沒有試過獨自在外過年,自從記事起,沒有哪個春節不是幾代同堂,熱鬨非凡的。即使後來自己叛逆起來,一個人到了上海,每年在這個舉家團聚的日子,她還可以感覺到親人的重要。
美國人不過中國年,而且大年三十晚正是周二,第二天一早還要上課,不過儘管如此,蘇簡之還是覺得這個春節是有生以來最值得期待的。
因為一個多月以前,洛龢現任的大掌櫃說,要在大年三十這天光複門派。
他是洛龢的靈魂人物,會不會回來呢?
這個人走得很徹底,自己同他在一起近兩年,他卻消失得毫無訊息。與此同時,他還可以跟同一個圈子裡的其他人有斷斷續續的聯係。祁連就是這樣,看似普通平凡,但對自己想做的事,總有各種各樣的手段。
所以就算蘇簡之從遊戲裡打聽來有人通知到他要重建門派,剩下來的也隻能是等待。
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她極有耐心,但對自己在意的事又極暴躁。這一個月,她上遊戲上得很頻繁。若不是有課業和工作,幾乎和從前差不多了。也是在這一個月,她找回了許多遊戲裡曾經並肩作戰的同伴。
雖然號召起重振門派的人是以前的大掌櫃,但現在管事的卻是從前門派裡最好的殺手,名字叫做魅。說起殺手,人們的第一印象往往是冷心無情,難以接近。不過遊戲畢竟是遊戲,不是小說或電影。魅知道蘇簡之本來屬於彆的門派,是為了遙才轉到洛龢來,但對她卻出其不意的親和。蘇簡之在心急如火中對任何人都殷勤萬分,希望多打聽到一些遙的消息。
可惜魅隻說,遙的消息來自於他在遊戲裡的兒子十三少,但十三少又說,他已經一個月沒有聯係到遙了。
除此之外,還聽說他在法國,已經結婚。
其實怎樣的消息也好,蘇簡之根本不在意。
她全全在意的,隻有再次見到祁連。
無論身在何方,無論同什麼人在一起,她隻是不想與他四散分離。
同來到美國的目的一樣,她隻不過受不了彆離。
所以大年三十晚上,美國東部時間早上八點,在約好重建洛龢的儀式結束之後,熬了一晚上夜卻沒有等到祁連的她,在被窩裡嚎啕大哭。
從來不相信他可以真正的離開這裡,可是自己終究估錯了人心。
原來有了她的他,什麼都可以放下。
心如死灰的蘇簡之,如行屍走肉般的跟著大隊走著。幸好這次任務隊伍之壯大,是從巔峰衰落後空前未有的,即使她沒有儘到法師的責任,還有其他人補上她的失誤。
一個人死撐著,等待最後一絲沒有希望的希望。
這個時候,有個意想不到的人打開了和蘇簡之的私聊。
“子蒹,許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