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哥哥就太過普通了,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弟弟是謝喉,他們根本不屑參加這個葬禮,他們甚至不知道謝喉那個叫謝咽的哥哥是怎麼死的,什麼時候死的。
但沒關係,他們不在乎啊。
但好像有人在乎的。
令他們沒想到的是,沈慈珠竟然在葬禮進行一半的時候來了。
他們聽說,沈慈珠曾和那個叫謝咽的平民談過戀愛,算是上流圈子的奇聞異事了。
今夜來參加葬禮……
該不是祭奠前任吧?
眾人目光看向墓園大門。
邁巴赫停下後,大門被侍從推開。
沈慈珠被一眾與他相識的權貴簇擁進入墓園時,黑天還在下雨,他西裝革履極為優雅,烏黑長發側紮在脖子一側,與細瘦的雪白形成色感對比。
他一手捧了一束純白鳶尾,一手撐著長柄黑傘,這位紙醉金迷上流圈層的領導者今夜神態依舊,冷漠又豔麗,傲慢且不屑。
可細看之下,他的眼裡覆蓋了一層不明顯的水光,眼尾還有點慘紅,皮鞋輕輕走在青石板路上,他路過一顆花樹,樹梢開滿被雨打碎飄零的白花。
謝喉就站在石板路的儘頭。
沈慈珠微微抬傘,露出一雙令謝喉記憶猶深的蛇眼,眼珠濃綠如蠱惑人心的珠寶,眼尾卻上挑如刀,濃綠流轉開來滿是傲慢。
可他現在像是哭過,極具攻擊性的美貌都因此而脆弱,稀碎的發揉紅了眼尾。
沈慈珠在花樹下站著,烏黑鬢發裡被風吹落一朵白花。
像是死了丈夫的小寡婦。
謝喉抬指,將他發間的白花撥弄下去。
“節哀。”謝喉淡聲道。
“謝謝。”沈慈珠聲線嘶啞。
沈慈珠移開目光,他在高朋滿座、端莊肅穆的前任伴侶的葬禮上,與前任這個弟弟故作不識。
可他分明是認識謝喉的,不是兩天前在遊輪上謝喉冒死救他時認識的,而是更早。
他們一年前就認識了。
沈慈珠甚至和他有過一夜荒唐。
那場荒唐,甚至被謝咽撞見了。
沈慈珠與謝喉擦肩而過,他將鳶尾擺在了謝咽墓前,屍體沒有找到,連墓碑都是衣冠塚。
沈慈珠垂眼,指尖微動。
上流圈子裡哪怕是葬禮也要死守規矩,哭聲要輕,悼念要莊嚴,衣著要十分得體不得出一絲差錯。
儘管這場葬禮並沒有多少人真正替謝咽悲傷。
紳士淑女的淚珠都滿含虛偽,不如這場細雨真切悲痛。
葬禮結束後,人群散去,墓園冰冷。
烏鴉在月夜下嘶鳴低啞。
沈慈珠還沒有離開,謝家的私人墓園裡隻有他和謝喉兩人。
謝喉撐傘站在沈慈珠身後,傘麵前傾,給沈慈珠擋了。
沈慈珠自幼便是豪門繼承者,是拿金玉珠寶養出來的,他本不該下跪。
可如今在四下無人時竟然跪在了謝咽的墓碑前,他對著謝咽的遺像,頗有貴公子儀態地拜了三拜。
像在愧疚,像在抱歉,像在悲傷。
謝喉神色淡淡,居高臨下望著沈慈珠,望著這位比他大了七歲,遠比過去更加成熟,更有說不出的雌雄莫辨的風情魅力的“寡嫂”。
從烏黑長發的尾,到瘦如雪刀的腰肢,再到不染塵染的皮鞋深紅鞋底。
謝喉的眼底難得浮現出一絲欲,他輕輕俯腰,身軀將沈慈珠籠蓋起來。
沈慈珠身形微顫,他五指捏著沈慈珠的下巴迫使人抬頭,“哥哥死了,您以後怎麼辦呢?”
沈慈珠的下巴細而滑膩,手感甚好。
謝喉的指尖慢慢滑動著,到了沈慈珠的耳垂。
沈慈珠驟然抬眼,帶著警告與厭惡。
“哥哥死了,您在愧疚,愧疚那天他是為救您而死,愧疚無法找到他的屍體,愧疚這十一年來您對他的種種惡行,您在懺悔嗎?”謝喉的唇瓣線條都帶著不近人情的冷。
偏偏字眼滾燙,近乎背德了。
“那麼。”謝喉頂著聖潔冷清的皮囊,卻又如偷情者呢喃,“請讓我來替代哥哥,繼承您吧。”
“讓我來繼承您的愧疚,繼承您的懺悔,繼承您的……愛意?”
“去你媽的愛意,你配嗎?”沈慈珠舌尖抵齒,他近乎嘲諷地勾起眼尾。
啟唇要羞辱謝喉時,謝喉卻走向沈慈珠的麵前。
他身後便是他哥哥的墓碑,遺像上英俊溫柔的臉近在眼前,仿佛和往常一樣仍在滿懷愛意地注視沈慈珠。
謝喉將謝咽擋住了,沈慈珠看不到謝咽了。
沈慈珠隻能看到謝喉。
“還在羞恥於那晚嗎?”謝喉單膝跪地,鳳眼正視沈慈珠。
這令沈慈珠竟然有點輸了的跡象。
就在這短短一瞬的失神裡,謝喉脖頸低垂,唇覆蓋了他的唇。
沈慈珠還來不及掙紮,他的腕骨便被謝喉死死囚住,這個吻並非淺嘗而止,它帶著極為猛烈年輕的滾燙侵占著唇腔,令沈慈珠徹底被壓製住。
謝喉將沈慈珠的唇瓣吻出了被咬破的狠戾,像蓄謀已久,像在標記掌中之物。
沈慈珠死死盯著謝喉的眼。
見過野生動物的眼嗎?
眼珠是冰冷的,是生了鐵鏽被千刀萬剮還能苟活的,是從萬千荒野裡廝殺出血路後的勝券在握,是贏家。
贏家須得有天生壞種的基因,有殘忍血腥的心臟,有至死方休的愉悅。
這個吻結束後,沈慈珠低聲喘氣,雙眼水淋淋地望著謝喉。
沈慈珠心臟跳動,他想起之前那一夜與謝喉的荒唐,和被謝咽撞破時的慌亂,再到謝咽屍骨無存的死亡。
不該認識謝喉的。
謝咽是你殺的嗎?
謝喉。
你殺了你的哥哥嗎?
“謝喉,你既然要愛我,那就得像狗一樣永遠對我搖尾乞憐。”沈慈珠捏著謝喉的下巴,頗為傲慢地令這位天之驕子為他俯首。
“我的榮幸。”謝喉緩緩抬眼,冰冷眼珠晃出愉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