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覺得這樣做才是明智的。”

“我隻能說我們對明智和人生選擇的看法不一樣。”納西說道，在他跟安娜聊天的這段時間，他手裡的活兒一刻也沒有停下，他給路易斯配的藥馬上就要調好了。

“在我看來，”納西說，“對於人類來說，他們生來真正被賦予的美好東西並不多，

而人生又是一場遊戲、一場競爭、一場角逐，要是你想在這場比賽中勝出或者占儘優勢，而你所擁有的東西又非常匱乏，那你隻能自己想辦法把那些必要的東西爭取過來——敏銳、果斷、舍得、主動出擊，這才是一個普通人要從一眾普通人中脫穎而出時真正必須擁有的東西。”

納西說的話有一定道理，但安娜知道他隻不過是在拐彎抹角兒地想跟顧客談生意——不過這也還好，因為安娜確實想許願了。

“我確實也想被轉化，但我想走得更長遠一些。”安娜說，“孤獨的永恒我能忍受，但因為過於自由而無法被保護的永恒我不能接受。”

“我很清楚，那些能保護你的東西同時也會限製住你。這也是為什麼我一直都願意接受夫人的管束，哪怕有時候她對我的管教讓我覺得很煩，但除了夫人，我在這個家族沒有彆的可以依仗的人了。”

“人大概就是這樣，沒錢的時候覺得自己有錢了就什麼都好了，但有錢以後才會發現，錢隻能解決能遇到的一部分事情，還有很多事情是有錢也解決不了的，就跟一些人說的‘能用錢解決的事兒都不叫事兒’。”

“就比如真正的永恒：

在聯邦，窮人花錢治病續命，中等有錢人花錢輸藥換身體續命，

上等有錢人花錢買基因藥物延續青春、延續壽命，

而更上麵的、那些有特權的人，他們能通過交換資源和利益獲得至高品質的基因藥物來讓自己實現一定意義上的長生不老。”安娜說道，接著她又說起自己過去的事情，語氣裡帶著淡淡的嘲弄：

“在我還是一個窮人的時候，我覺得這世上最幸福的事莫過於有很多很多錢，能想買什麼就買什麼，錢多到甚至每年都可以接受一次青春維持手術，這樣到那時，當我身邊的同齡人都變得頭發花白、身體衰弱，我依舊還能繼續保持年輕、保持健壯、繼續充滿精力與活力。”

“可惜，社會等級和身份特權從來都不是我想象的那樣，而且我嚴重低估了自己的貪婪：當我完全擁有我過去想要的一切後，我又會開始對新的一切的渴望。”

“有時候我也會對自己的這種狀態感到厭煩，但我無法停止，也不會停止，因為我身邊沒有人會停止，因為大家都相信，隻有繼續索取、繼續渴望，他們才能獲得更多。”

“所以我想要一個完完全全的、對我和我的未來的保障，並且是力量遠在於人類之上的保障。”安娜說：“你能給我提供這種東西嗎？如果你能提供，你想要什麼代價我都會給你。”

納西將配好的藥水倒進玻璃藥瓶裡，他思索了一會兒，說道：“你說的這種東西我們肯定是有的，但我得回去篩選一下。這樣吧，你先等我兩天，我把最符合你要求的那些東西挑出來，到時候讓你選擇。”

“不過在這之前，我必須要再跟你確定一下：你真的能為自己的這個願望忍受一切並且付出一切代價嗎？”

“是的，隻要你能為我實現這個願望，你跟我要什麼代價我都會毫不猶豫地付給你。”

“包括你的靈魂？還有你永遠永遠的自由？甚至你可能還要跟簽了賣身契一樣，成為某種存在的仆人。”

“當然。跟能被永遠庇佑著的永恒比，自由和靈魂算得了什麼？”安娜說：“想要實現偉大的願望，就必須要付出宏大的代價，在很早以前，我就已經意識到這一點了。”

有點瘋狂。

納西忍不住感歎道：“有這種在取舍時果斷到不計後果的魄力，您的未來肯定是非常令人期待的。”

“這是你對我的稱讚嗎？”

“不，這是我對你的評價。”

“如果您的這個願望實現了，那您從今以後就好好努力吧，我想，也許在不那麼遙遠的未來，您大概很快就會把自己之前失去的各種人生體驗填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