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理會來人,繼續低頭看手機。姑娘的回複來了,“我去不了,我家人陪媽媽去。今天進了新項目組,特彆忙。”
他回複說,“阿姨眼底被疏通得很及時,不用特彆擔心。早點休息,晚安。”
回完消息,他才抬起正眼看葉一寧,問道“下了手術不趕緊回家,你要替我值夜班呀?”
葉一寧靠著門框,揚了揚手裡的車鑰匙,“這不準備下班麼?過來和你打個招呼。”說完他打著哈欠說,“今兒太晚了,明天再找你八卦。走啦。拜拜。”
賀京京也緊接著回複了晚安,出租車也停在小區門口。一路小跑回到家,馬女士已經睡覺了。她洗漱後躺回床上,沾著枕頭瞬間入睡。秒睡的速度,向來很讓朱顏和田橙羨慕。
朱顏曾經問她,“你睡覺前會給自己下達什麼指令嗎?怎麼能有人在六十秒內入睡呢,這太不可思議了。”
她搖搖頭,“沒什麼特彆指令。如果非要歸因的話,我會在睡覺前告訴自己,我要睡覺了。”
田橙問,“就這麼簡單?”
她點點頭,就是這麼簡單。
是呀,很神奇對不對。很多人會覺得內向的人,心思細膩,容易胡思亂想,睡眠比較差。她性格內向是真的,心思細膩也是對的,偶爾會胡思亂想,但從不會在入睡前胡思亂想。她是個心細又心寬的姑娘。
賀京京入睡的時候,楊聞昭還在夜班寫論文。他們神外科室近三十名醫生,隻有三名女醫生。不是不招女醫生,是神外對體力要求太高,一台手術動輒六七個小時,再複雜點的手術可能會十幾個小時。當年和他一起實習的有兩名女醫生,她們後來都轉了神經內科。
他記得大二從大學本部回醫學院上的第一堂專業課,授課老師開玩笑說,“做醫學院的學生,比拚的不是智力,而是體力。你們可以留意身邊的同學們,會有高中的天之驕子甚至狀元進數學係或者物理係之後心態爆炸,怎麼了呢?智商被天才吊打了唄。但是醫學生很少被人吊打,醫學生轉行也是因為累或者工資低,很少人因為學不會而轉行。所以,你們隻要智力在平均線之上,體力好的話,乾一輩子醫生是沒問題的。”
楊聞昭剛好是屬於智力不錯,體力更加不錯的那一卦。
他十六歲去燕城讀大學,念的是本博八年連讀。博士畢業後去Mayo做過一年博後。博後結束後回江大第一附屬醫院,從住院醫師到主治醫師再到今年剛升的副主任醫師,花了七年時間。他成了醫院最年輕的副高,靠得就是旺盛的精力和比彆人更好的體力。
這不,楊聞昭白天做完一台八個多小時手術,夜班還能通宵趕論文。早上交接班,神采奕奕的他與精神萎靡不振的葉一寧形成鮮明對比。科室的周護士長開玩笑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小葉值了個大夜呢。
另一個無精打采的是程源,他是周日剛輪轉到急診,就被排了24小時班,正要回家補覺。他們兩個在醫院大門口碰到,程源耷拉著腦袋地與他打招呼。
儘管程源看起來有氣無力,並不影響絮絮叨叨,“聞哥,你在醫院附近住實在是太明智了。下夜班走幾分鐘就能回家睡覺,真好。我還要趕著早高峰回家。哎,我叫的車到了,拜拜。”
他站在路邊看著程源上車,又看到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不遠處,車上下來兩個人。他認出其中一個是自己在急診見過的馬阿姨,賀京京的媽媽。正當他準備上前打招呼,馬阿姨拉起旁邊的人就往門診大樓跑去。
顯然她沒有看見自己,當然也沒認出自己,楊聞昭心想。周六的時候,馬阿姨從救護車上被推下來時眼睛全程閉著,急診醫生診治時他站得比較遠,他們並未直接打照麵。
不過,剛才這一幕讓他對她們母女有了深刻印象:風風火火的媽媽,和風細雨的女兒。
京京六點半起床準備早餐,時令水果也洗了一籮筐,結果馬女士死活不吃。她的理論是早上去醫院做檢查,最好還是空腹,萬一需要抽點血啥的,隨時可以擼起袖子抽兩管。
“您是迷糊了嗎?你要看的是五官科,又不是生化科。眼科根本用不上空腹,更不會抽血,周六下午您在急診也沒要求空腹。”
沒用的,基礎生理知識掰碎揉爛告訴她,怎麼勸都不聽。馬女士和老賀兩個真的天生一對,也不用誰瞧不上誰,反正都是容易被詐騙的高危人群。
京京後來索性不管,自己坐下吃飽後把水果裝保鮮袋,要帶去辦公室白天吃。
馬女士則在客廳來回踱步,嘴裡碎碎念著京京小姨實在是不靠譜,昨天約的七點半見麵,現在快八點了人還沒到。
和風細雨的女兒實在理解不了風風火火的媽媽。“給您掛的號,整個上午都有效。不用著急,也彆不停打電話催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