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聞昭此時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花差點被葉一寧和其他幾位同事瓜分了。

他還在會議室與婦產科、眼科、麻醉科、內分泌科以及放射科等同事們一起參與那位高齡孕婦的會診。病人的垂體大腺瘤已經壓迫視神經，妊娠期有腫瘤出血加重進一步導致視力下降。

孕婦的丈夫同意立刻引產，然後儘快做垂體瘤的摘除手術。患者自己不同意，她還是想保住胎兒，想做母親。會診時，夫妻二人在會議室起了爭執，最後以倆人紛紛抹眼淚相互攙扶著去隔壁休息才平息。

楊聞昭看到此情此景，很難去指責他們夫妻任何一個人。丈夫希望能儘快減輕妻子的痛苦，從而選擇犧牲他們來之不易的胎兒。妻子希望他們夫妻能有個孩子，哪怕自己提前走了，也會有孩子陪伴著丈夫。

他低頭小聲地問他們神外的主任醫師徐醫生，“可以再拖延一陣子嗎？等胎兒再發育一兩周，期間我們做好所有的應急準備，還是儘最大可能母子平安。如果病情發展迅速，不得不犧牲胎兒保全母親的話，相信那時候所有人都不會有遺憾。”

徐主任點點頭，轉身和產科的主任醫師，麻醉科的主任醫師討論如果延遲手術的話，期間的應急預案該如何做。這就意味著，他們幾個相關科室在未來一段時間要做好隨時上手術台的準備。

徐主任對楊聞昭說，“周末燕城的會議換個人吧。咱們兩個需要隨時待命。走吧，我們一起去和那對夫妻溝通治療方案。”

等楊聞昭回到辦公室時已經下午三點多鐘，饑腸轆轆的他吃著已經涼透的白米飯，看著花瓶裡的鮮花，突然覺得米粒有了溫度。

他放下筷子對著盒飯和花瓶又拍了一張照片，這次第一時間發給送花的姑娘。他在微信中說，“上午收到花後就去參加了那位孕婦病患的會診。我們放棄了最初的治療方案，重新製定了新的方案，雖然過程會痛苦很多，但一想到可能會個一個家庭帶來新的希望，一切就都值得。我正在吃飯，真的是一抬眼就可以看到陽光。在又潮又濕的六月份，每一縷陽光都是珍貴的。謝謝你。”

京京周二過得比周一還要忙碌。她昨晚加班把報告的所有細節都列示出來，早上一上班就和團隊的每一位同事溝通進度，然後又和王裕核對了一遍報告結構和推演邏輯。

她第一次在項目中承擔整合的角色，總是害怕遺漏了關鍵細節。所以，她把工作提前了不少，想著如果真有遺忘，還有補救的餘地。

上午收到兩位好朋友的返圖，她也隻是簡單回複了愛心的emoji。中午還是牛肉三明治和奶咖的兩件套，這已經成了她工作忙碌時候的標準套餐。

今天的天氣是小雨轉陰天，這已經是連續兩天中雨後的額外驚喜。下午她好不容易抬頭歇歇頸椎，抬頭居然看到窗外烏雲散去，天氣有些轉亮，說不定過一會兒陰轉多雲，還會有太陽光露出來。她站在窗邊休息眼睛，收到了楊聞昭的訊息。

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一個在黏糊糊的低氣壓空氣中生活了幾天的人，正在頭暈腦脹胸悶時，有一束陽光照耀在身上。她想這種感覺用來形容那對夫妻更加合適，他和他的同事門為那對可憐的夫妻送去了陽光。她共情了那位病患。真好，他們遇到楊醫生他們團隊。

他們部門的秘書推著甜品和飲料進來會議室，打斷了京京的思緒。她低頭回複他的消息，“不客氣。快點吃飯吧，久了飯菜就涼了。”

京京不知道這份飯菜是三個小時前的，其實已經涼透了。楊聞昭看到屏幕的回複後，低頭用手拿起豬腳的骨頭，準備大口啃起來，見到了在門口站著的葉一寧。

葉一寧先是見到徐主任回辦公室，知道會診已經結束。他帶著剛才送來的咖啡外賣，準備敲老楊辦公室門的時候，剛好看到他專注的發消息，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於是，他站在門邊，觀察到了老楊短短三分鐘內表情的變化。

楊聞昭放下手裡的豬腳，問道，“站門口乾嘛？當門神？”

葉一寧一臉八卦的走進來，坐楊聞昭對麵。手裡的咖啡放在桌上後，他的雙手也沒閒著，而是觸碰著盛開的花瓣。楊聞昭把他的手移開，輕輕撫摸過花瓣，確認沒有碰壞才放下心。

“聊聊？”

葉一寧問完之後，本來也沒指望能得到反饋，他自個聊起來了。“聊聊這束讓你這麼珍惜的花，聊聊送你花的人，聊聊手術後第一時間回消息的人，聊聊會診結束後第一時間聯係的人。是個姑娘吧？天呢，這麼多跡象，我居然沒有發現。老楊，你太能隱瞞了。虧我還想著讓我媳婦幫你介紹對象呢！幸虧沒有乾這種讓人尷尬的事情。”

楊聞昭依舊沒理他，繼續往嘴裡塞米飯，隻是當他下一秒撥開青菜的時候，發現了一隻高蛋白生物。他用筷子夾住高蛋白生物的遺體在葉一寧眼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