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楊聞昭知道她之前沒回消息的原因。“你們怎麼也通宵這麼厲害?”
窗外雨還在下,他們坐的桌子頭頂就是透明玻璃窗。她在雨聲滴答滴答的節奏中回複,“我們加班多,通宵其實不算多。項目急的時候每周六七十個小時的工作時間,其實還可以接受的。”
京京也得知他領到的那盒鹹鴨蛋並沒有帶回家,而是送給了病人家屬。
他歎口氣說,“他們從外地鄉裡來的,為了救治孩子省吃儉用。夫妻倆人在醫院電梯廳打地鋪,吃飯常常是白粥鹹菜和饅頭。”
她的心底和眼底都潮潮的,啞聲問起來,“可以發動社會力量給他們捐助嗎?”
他剛才緊緊抿著的嘴唇放鬆下來,繼續說,“科室幫他們申請了院裡的大病救助基金,可以緩解一小部分家庭經濟壓力。不過,夫妻倆人是實在人,也是老實人。他們說家庭還有一些積蓄,先用著自家的。將來不夠的話,孩子爸爸會去掙。”
他說明科室每次申請的大病救助基金上限隻有兩萬塊,科室可以幫忙多打幾次申請,積少成多。小海爸爸媽媽依舊沒有開網絡平台眾籌的意願。倆人樸素的世界觀裡,隻要自己兜裡還有一份錢,就絕對不去乞討,彆人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她鼻頭微酸,拿起桌上的紙巾掩住即將要流出的鼻涕。結果鼻水越擦越多,她無奈地仰起頭,直到對麵醫生把手放在她的額頭。
旁邊的外科醫生給出診治結果,“乖,把頭放下來吧。你應該是感冒了,還有些低燒。再說,因為感動和同情流眼淚鼻涕不丟人。”
她這才把頭放下來,又問道,“我好多年沒生過病了。需要去急診抽血做檢查嗎?”
外科醫生診斷內科疾病,雖然專業不對口,不過感冒的病理和基礎治療他還是有十足把握的。“暫時先不用。走吧,我們去附近藥店買體溫計。”
她在遵醫囑方麵絕對是聽話的優等生,順從地隨著他去藥店。
果然是生病了,一向身體健康的她在熬了夜,加了班之後病倒。楊聞昭讓京京在副駕駛坐好,自己坐到駕駛位。問道,“送你回祥安裡小區,可以嗎?”祥安裡是老賀和楊爺爺居住的小區。
京京知道體溫三十八度後才感覺到不舒服,並且這種不適感越來越濃烈。她有氣無力地搖搖頭,還是堅持說了原因,“回我媽那兒吧。我帶病回家的話,我爸一定會讓我喝中藥的。我媽比較大大咧咧,我如果回去睡一下午她隻會以為我是補覺呢。”
楊聞昭按照她給的地址導航,心裡更多是不放心,擔心她媽媽照顧不好她。“要不,你去我那兒?我下午很空閒,可以照顧你。”
她就著礦泉水先把藥喝了,然後把車載空調溫度調高。“沒事,今兒讓你教我開車已經很不好意思啦。剛剛是開玩笑呢,我媽如果真的是粗神經不會把我養這麼大的。我回去會告訴她我發燒啦,她一定會給我煲一鍋鮮美的雞湯。比起中藥,我其實更想喝雞湯。”
“好。待會兒到家可以睡一覺,讓阿姨幫你檢測體溫。如果體溫高的話,吃退燒藥。有任何不適症狀,記得給我打電話。”他交待地很細致,細致到她聽著他的聲音靠著車座差點睡著。
“謝謝你,楊聞昭。”
馬女士在沙發上看家長裡短的家庭倫理劇,見到京京進門,忍不住嘮叨起來。“你小姨說小曲你們見過麵啦。見過麵,趁著周末抓緊時間去約會呀,往我這兒跑什麼呀。”
她昨晚從小姨家離開後回的是老賀那兒,上午來地庫開走車並沒有上樓。
“媽,我發燒了。進屋睡一會兒,您沒事的話,給我熬份湯吧。”她把包丟在沙發上,把裝藥的塑料袋子放在茶幾上,說完轉身往臥室走去。
“怎麼發燒啦?大夏天的發燒真是愁人呀。”馬女士邊嚷嚷邊把屋裡空調關掉,端起水杯追著她進了臥室。
她閉眼睡著前聽到馬女士還在嘮叨,“老賀怎麼照顧女兒的。這麼多年不生病,回到他那兒不到三周就發燒了。”
京京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一直在做夢,夢裡一會兒陪那隻名叫兜兜的邊牧玩飛盤,一會兒又被那隻小狗咬了右臉頰。在夢裡她的臉上一片紅腫,她開始用雙手搓揉,越揉紅腫得越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