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曆上標記的倒計時到零的那天，京京來到機場。國際到達的出口處，她伸長著脖頸看著一波又一波到達的人群，沒有楊聞昭。時鐘劃過了午夜十二點，楊聞昭在第一百零一天的零點零二分，見到了等待他的姑娘。

他將人擁入懷中，“我晚了一百二十秒，心甘情願接受所有的懲罰。”

京京掐著他的腰，這人就是故意的。

其實楊聞昭真不是故意的，他在免稅店幫同事們帶東西，結完賬發現快零點了。他在出關的玻璃後麵整理了衣服和頭發，又耽誤了幾分鐘。

他穿著冬裝，掐腰傷不到半分。行李車在一旁，沒有擋道，他隔著衣服箍緊她的腰。古人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在他這裡就是三百個春秋。那個和他說早安晚安，和他發電子明信片，和他隔著屏幕說想你愛你的人，在他眼前，在他懷裡。

京京抬頭看著他，看到長途旅行之後下巴處冒出的胡茬。楊聞昭清瘦了，不過更結實了。她也收緊雙臂，倆人在深夜的機場相擁了許久。

江城的午夜是美東的正午，楊聞昭精氣神兒十足。回家的路上，他搶到了駕駛位，載著女朋友往自己家方向開。

家裡阿姨打掃過，被褥也是新曬過太陽的。楊聞昭去衝澡的時候，京京躺在床上刷手機消息。

馬上春節假期，朱顏因為走國外假期，沒有回國打算。不過畢竟是中資企業，公司還是有很濃厚的春節氣氛。今天晚上是他們辦公室的春節年會，一群人在飯館吃吃喝喝，吃喝沒儘興又跑去吃宵夜。朱顏給她和橙子發來了很多照片。開懷大笑的樣子，真好。

“看什麼呢，笑這麼開心。”楊聞昭擦著頭發回到她身旁，問道。

“顏顏的搞怪表情。”京京收起手機，接過他的毛巾。

她補充說，“她在那邊可開心了。工作環境好，團隊相對和諧，小領導和大領導都很nice，簡直如魚得水。除了偶爾吐槽印度人的口音之外，近乎零缺點的工作。”

楊聞昭享受著她的服務，點評說，“真好，瀟灑姑娘很適合這個海外team呀。”

她手裡的毛巾一緊，“嗯？我不瀟灑嗎？”

楊大師上線，“不一樣。她是表麵瀟灑，你是骨子裡瀟灑。”

京京疑惑，“怎麼講？”

楊聞昭看人很準，“她一直在尋根，你是一直有根。所以你比她有主見，比她堅定。”

京京繼續舉起毛巾，“我如果有了她的經曆，未必能像她那樣瀟灑。不過，現在挺好的。她的笑容比在國內開心多了。”京京心裡想著，朱顏在那裡再也不用加無意義的班，不用接受家人無休止的電話煩擾，真挺好的。

她用手摸了摸他的頭發，長了，該剪發了。

他們在過去一百天裡，視頻裡把彼此的七大姑八大姨，從小到大的經曆都分享了一遍。他雖然隔著電話說過這些話，還是想麵對麵告訴她。“我不知道你朋友的經曆。不過我知道你的，賀叔叔和馬阿姨是愛你的。小時候有過一些不開心，這些不開心後來慢慢消散。撥開了雲霧，內核還是有愛的。我們不能要求百分之的愛，那些愛足夠塑造和成就我們。”

京京糾正他，“你該叫賀伯伯和馬伯母，我爸媽比你爸媽年紀大。”她現在知道他家人的年齡。

“賀伯伯和馬伯母是愛你的。”他知錯就改。

“嗯，當然啊。我爸說我小時候夜裡哭得厲害。每天晚上都是他和我媽整宿不睡覺抱著我晃悠。”她摸了摸自己圓圓的後腦勺，覺得這其中有他倆一半的辛苦。

她繼續，“我們家以前不富有，我爸又是倔脾氣，有些文人的清高。家裡全靠我媽，她沒有像我舅舅那樣依附著小姨夫做生意，因為要照顧我爸的自尊心。我以前不喜歡她風風火火的性格，長大才知道正是她的性格才讓我有舒服日子過。我們家的關係雖然不似你家那麼和諧。我爸媽愛我，我愛他們這件事情是改變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