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征夷大將軍封為一個擁有院內籃球場作為自己領地的大名後,流川桐莫名其妙地成為那群小鬼的“一夥”。
忍足侑士嘲笑了一會後便將她丟下自顧自回去,據說下午就有一台手術——當然還輪不上他操刀,但那也不是他們平時在解剖室裡拿著手術刀對具屍體比劃得到的經驗所能相比的。
於是流川大名被留下來同征夷大將軍麵麵相覷。
其他的孩子盛情邀請流川桐加入他們的活動,其中四個男孩正試圖掀起一場“倒幕”運動,號稱要解放幕府將軍殘暴統治下的人民。(注1)
剩下的則決定誓死捍衛他們所效忠的征夷大將軍,並熱切盼望“流川大名”懷有一顆與他們相同的拳拳報幕之心。
征夷大將軍手中的武士刀一指,要求自己新封的大名選擇立場。
流川桐默默盯了那柄大概和她手臂差不多長的武士刀一會,麵無表情地扭頭就走。
作為一個專業和醫院搭不上半點邊的大學生,流川桐在這其實挺閒的。
而這群大學生作為這家醫院目前最新最熱門的話題,跑過來聯係感情或是純粹閒聊的醫師護士很是不少。
八卦這種東西,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擁有豐沃的溫床。在眾人交談時有意無意地引導,立刻就爆出了不少有關於這間醫院所有者長渕慎行的小道消息。
譬如據說長渕先生本來有個女兒,但似乎多年前就斷絕了關係(回頭叫人查一查這條,看是否有能著手的地方)。
譬如說長渕先生打算在他死後將醫院捐贈出去(這對流川桐來說真不是個好消息)。
譬如說長渕先生很喜歡音樂,還很喜歡木槿(這條有一定價值)。
譬如說長渕先生性情有些乖僻,非常生人勿近(哦,這是所有消息中最糟糕的一條)。
譬如……
當然也有許多旁的,包括幾年前有部單元劇在他們這出過外景,包括某個病房的病人有了不得的背景,包括附近鎮上有幾個讓人頭痛的不良學生經常打了架過來看傷,包括上個月出院的某位病人和醫院裡的醫生訂婚……
這些雖然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但流川桐也全都不動聲色地記了下來,沒準就有用得著的地方。
其間有幾位護士在同一個四年級學姐聊天時,還談到了她唯一認識的一個——嚴格來講也不能算是認識,但的確是她唯一略為熟悉的——“征夷大將軍”。
那孩子叫深井竜也,身世不算很複雜,卻說得上有些不幸。
兩年前生病住進東京的醫院,還沒出院,父母雙雙車禍身亡。似乎兩邊都沒有什麼親屬,一度要被送進社會福利機構。
折折轉轉,後來倒是有一個父親的朋友接了手,卻沒露麵,隻是支付醫療費用和其他所需。大概也是不願意帶個孩子在身邊的緣故,但也能算是罕見的有道義的人了。畢竟,日本的醫療機構,收費從來不低。
後來不知何故,從東京那邊的醫院轉到了這邊鄉下來。那位神秘的監護人這一年多也從沒來看過他,費用,手續什麼的,都是一位西裝革履很有精英風采的律師在辦。
時間長了,這孩子幾乎算得上是這醫院的居民,那個現代版的“長腿叔叔”,也便成為一個極不錯的八卦話題。這次甫一在眾多新來人麵前拋出,立刻引發留在辦公室裡的幾位大學生興趣。
眼看一間好端端的房間就要變成菜市場,流川桐當機立斷,閃身出去。
長渕綜合病院所在是名副其實的鄉下地方,對她這種都市生物來說真是很不習慣,唯一好處,便是空氣實在清新,視野實在開闊。
在醫院裡轉了這麼久,粗粗了解狀況,到現在,也差不多是傍晚。流川桐抄著手在外麵走了一圈散步,回來準備和他們打個招呼,便先回東京。
回去路上正好碰到忍足侑士,他似乎從手術室裡出來不久,醫師袍搭在手臂上,墨藍色的碎發有幾縷因為汗濕的緣故,沾在了額頭上,正斜斜地靠在窗台邊,同一個護士說話。
流川桐不準備打擾朋友的獵豔計劃,隔了幾米朝他歪歪頭算是招呼。
忍足侑士對那護士說了句什麼,便邁動長腿兩步走了過來,看起來氣色不錯的樣子。流川桐很邪惡地猜測他們剛才的對話內容,心想果然隻有美好的女性才能安撫這位花花公子從東京調到這鄉下地方的怨氣,不禁抿嘴笑起來。
忍足侑士低頭看她一眼:“笑什麼?”
流川桐一本正經:“沒什麼,心情好。”說著抬起腕看了看手表,正欲開口說句什麼,後麵突然響起“讓一讓,讓一讓”的叫聲和滾輪滾過地板的急速摩擦聲,她剛想扭過頭看一看是怎麼回事,手臂上猛地傳來一股大力。
流川桐踉蹌了一下,腳下踩的十公分細跟高跟鞋險些將她腳踝擰歪。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拉到了忍足侑士懷裡。身邊一輛病床呼嘯而過,推著輸液架的護士一路高喊著“讓一讓,讓一讓”,緊跟在後麵“踏踏踏踏”地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