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得半點不像病人或是病人家屬的陌生人忽然之間pin繁出現在長渕綜合病院裡,找每個機會打聽這家醫院幾年前的人事變動,旁敲側擊著當時是否有什麼特殊的病例出現過。
那些人甚至沒有太過費心遮掩自己記者的身份,醫院中絕大多數人雖然不明所以,但那些資曆老的醫護人員卻多少猜到一點,不過兩天,整間醫院內的氣氛驟然一變。
看到長渕慎行坐在中庭裡望著深井竜也等幾個孩子玩耍的蒼老背影,流川桐從窗邊走開,神情自若地拿起她今天帶來的公文包,衝正在喝茶的忍足侑士擺擺手:“我先走了。”
“現在就回東京?”
“不……去接收勝利果實。”
“能打擾您一會嗎,院長先生?”流川桐輕聲細語,禮貌十足地問。
坐在石椅上的長渕慎行緩緩轉動眼珠看了她一會,一聲不吭地駐著拐杖站了起來:“……到我辦公室談吧。”
“院長先生大概還不認識我,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流川桐,在東大商學院念書,最近在您的醫院裡作義工。”流川桐微笑著欠了欠身。
已經坐到院長桌子後的老人在聽到“流川”這個姓的時候,目光就縮了一下,仔仔細細地打量她一會後道:“沒想到我這家小醫院居然有那麼大麵子,能請動流川財團的小姐來當義工,隻怕說出去都沒人會信。”
流川桐像是完全沒聽到般笑容一分不變,接著說道:“家父一直十分敬佩院長先生您堅持讓醫院半公益化的高尚情操,聽說了最近長渕醫院碰到的麻煩後,也是擔憂不已,所以讓我來問問,有沒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
長渕慎行麵上怒色一湧,像是當即就要破口大罵趕她出去,卻又忍了下來,但也沒接她的話,隻是怒哼了幾聲。
流川桐撥撥頭發,輕笑一聲,打開公文包道:“聽說了有幾家報社想要發表對醫院不利的報道,沒來得及征求院長先生您的意見,我就先截了下來,希望院長不會嫌我太多事。”她拿出幾份報紙,放到桌上,輕輕推了過去。
長渕慎行眼睛一掃,發現都是影響力極大的報刊,社會版的頭條均是針對長渕綜合病院和當年的藥物事件的報道,而印刷著日期的地方,全都是明天。
無能為力和憤怒的感覺同時衝刷著這個老人,他慢慢拿起對麵推過來的又一份文件,地塊的購買以及開發意向書,幾乎看不進一個字。
不簽,身敗名裂,厚生勞動省的審飭整頓,可以預見的那些無法負擔的巨額賠償;簽,不說心裡怎麼也沒法克製的憤懣與不甘,這間他花了畢生精力在裡麵的,為了能幫助更多負擔不起高額醫療費用的人們開設的半公益醫院,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它關閉拆遷,這塊土地被改作商業開發嗎?
流川桐坐在位置上等了一會,突然開口道:“說起來,做義工的這段時間,倒是認識了不少很好的人呢,像是深井竜也君,就是個非常可愛的孩子。”
長渕慎行猛地按著桌麵從桌子上探身過來,表情無比震怒,眼神異常可怕地瞪著她。
流川桐不緊不慢地接著說下去:“聽說深井君的病,目前還不是日本這邊的醫學界能夠解決的吧?我很喜歡這個孩子,剛好家母和海德堡大學的裘恩教授熟識,有機會的話,可以請他來日本看看呢。”
她頓了頓,看了老人一眼,補充道:“這隻是我個人的意願而已,無論院長先生是否決定接收家父的善意,我都會為深井君聯係德國的,希望您不會誤會。”
有時候,放緩一點要比逼迫效果來得好。
所有人都以為長渕慎行已經沒有親人了,他的獨生女兒在多年前和父親斷絕關係後也再沒出現過。
但事實上深井竜也兩年前和丈夫雙雙車禍身亡的母親,便是長渕慎行那個再也沒出現在眾人視野中過的女兒。
但約莫是出於日本傳統男人所特有的,那種頑固的驕傲和自尊心,長渕慎行並沒有認回這個已經失去所有親人的外孫,反倒以一種“長腿叔叔”般的身份,隱瞞了自己的存在,照顧著他。
這件事雖然除了長渕慎行自己以外幾乎沒人知道,但要查出來卻也不見得多難。
流川桐在最後將這籌碼加上去,頓時令到它成為那壓垮駱駝的最末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