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加得意地看一眼琴子。
他語氣平靜:“理加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怎麼做最理智。這很好。”
直樹繼續補充道:“不過,如果我是那位醫生,我會選擇救人。”
那時,看見病者生命體征急速下降的瞬間,考慮了所有的條件和可能,哪怕知道失敗的後果,入江直樹最終遵從內心,冒險一試。
他想過,如果再來一次,依然會這樣選擇。
所有人都明白,越界職業守則救人是萬險難得其好的行為。但是還是會有人,願意為了那一點“好”而冒萬險。
理加不解,這不像她了解的入江直樹。
“怎麼說呢,在有些方麵,我並不是那麼理智的人……”突然聞到一股新鮮的焦糊味,入江直樹看向燒烤架:“那是什麼?”
“啊呀!玉米!玉米!”琴子一下子跳起來,那是她忘在一邊的烤玉米!炭火太旺,它冒著煙。
琴子跑過去,趕緊將它提起來,隻見一半已經黢黑,幾乎完全碳化,還有幾顆還像炭火一樣燃起來了。
。。。
一旁聊得火熱的爸爸囑咐直樹道:“直樹,啤酒喝完了,請你再拿幾瓶出來可以嗎?”
於是直樹起身,徑直走向屋內。
琴子叫住他:“入江君,我想要一瓶果汁,紫色的,葡萄口味的,不,還是粉色那種好了,呃,橙子汽水也可以……”
“……”
“自己進來拿。”
“……等等我!”琴子隻好先把烤糊的玉米放到一邊。
等了許久也不見兩人出來。
理加忍不住想去看看怎麼回事。
她走到玄關,換了鞋子,聽到“嘭”的一聲脆響。
她下意識放輕了腳步,慢慢走近廚房……
眼前的一幕幾乎讓理加不敢呼吸。
地板上是摔碎的玻璃瓶,紫色的果汁流了一地。冰箱門敞開著,就在那裡,入江直樹扶著琴子的肩膀,正俯身親吻她……
是親吻嗎?看起來琴子顯然有些懵了。理加也是。
這個吻結束以後,兩個人似乎還說了什麼,但理加好像完全聽不清楚,她隻看見入江直樹的背影,看見他捏了一下琴子的臉頰。
人真是奇怪,非要親眼看到才肯相信。儘管裕樹告訴過她,但直到這個時候,理加才不得不接受並理解了裕樹所說的“哥哥好像很喜歡琴子……”
……
“理加……”琴子注意到理加,神情有點尷尬。
入江直樹從冰箱裡取出一瓶葡萄汁,放進一旁裝著啤酒的籃子裡,然後遞給琴子。
接過籃子,琴子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地上的一灘碎片和水漬:“地板……”
“你先把這些飲料拿出去,這裡我來處理。”
琴子點頭,提著籃子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四下陷入沉寂,似乎無事發生。
琴子已經離開,理加還站在原地。
“我……我,我來幫你吧!”她突然回過神,轉身跑去拿清潔工具。
“理加。”直樹叫住了她。
“怎、怎麼了?”理加停住腳步,轉過身,稍微走近了一點。
直樹緩緩道:“我聽你的爸爸媽媽說,你們準備在美國定居了。”
“啊。呃,嗯。……不,我,不想去美國。”理加矢口否認。
直樹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上國際班,所以英語很好。理加,你的先天條件很優秀,去那裡對你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理加從沒有現在這樣局促:“我,還小。可能適應不了,所以不想去。直樹也很優秀,要是……”
直樹神情靜默,語言溫和,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剛才琴子在的時候,他並不是這樣的。
現在理加忍不住就要往那方麵想,所以原本很自信可以說出來的話,她不敢再往下說了。
直樹道:“我說過的,理加總是知道怎麼做最理智,知道什麼選擇對自己是最好的。所以其實你並不糾結。”
理加沉默了。的確,她並不是糾結,而是在爭取。
直樹點到為止。
晚霞的最後一絲餘暉剛剛褪去,天光將歇未歇,庭院裡掛著的小燈串迫不及待地亮起來,閃爍著可愛。
理加一家就要告辭。
從房裡再出來之後,理加就顯得異常沉默。直到和大家告彆的時候,都像失了魂一般。
顯然在廚房裡意外撞見的那一幕很有衝擊力。
明明那隻是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但那短暫的幾十秒卻像一個漫長的電影不斷在理加腦海裡重映。甚至許多細節變得越來越清晰,比如直樹的手如何輕撫琴子的肩,琴子如何從措手不及到漸漸適應。
原來,直樹也會有親近一個人的欲望啊。這是理加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突然,理加有點後知後覺……直樹難道是故意的嗎?否則他怎麼像什麼都知道一樣的淡定。說話也是一環接一套,她連解釋和爭取的話都被不動聲色地堵死了。
理加越想越委屈。
真不公平。
比起琴子,她和直樹的感情從小建立。學習也好,料理也好,無論哪一方麵,她都絲毫不敢遜色。原本等她再長大幾歲,就可以將自己的心意告訴直樹了。可是,琴子的突然出現打亂了她的計劃。
憑什麼呢?琴子沒有為接近直樹做出一絲一毫的努力,卻因為偶然的原因就這樣順利地得到了直樹的喜歡。
想到這裡,理加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她突如其來的淚水讓大家措手不及。
“哭什麼呢理加?又不是永彆,還可以再來玩的嘛……”紀子蹲下身給她擦淚。
理加媽媽也以為是她不舍得離開:“是呀,寶貝,快跟大家說再見,我們要回家了。”
理加抹掉淚水。
入江直樹沒什麼了不起的!竟然用這種方法讓她死心。既然如此,她又有什麼好留戀的呢?理加下定決心,她將來一定要變得更優秀,然後找到一個比直樹好一萬倍的人喜歡!
於是她從自己的小包裡翻翻找找,摸出之前從琴子那裡要來的蝴蝶結,抽泣著塞到琴子手裡:“這是你的,還給你,我不要了。”
琴子握著蝴蝶結,愣住。
理加收回手時,看到了自己手上的傷口。
這些天相處下來,理加其實並不討厭琴子。
回想起琴子給她包紮時的溫柔,以及今天直樹和琴子說的那些話,她突然才明白,原來,她和直樹琴子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相反,看起來格格不入的他們,原來內心竟是那樣的契合。
“再見,琴子姐姐,”她深吸一口氣,轉眼看向直樹:“直樹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