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甜 大概是個口是心非又很小氣的人……(1 / 2)

從醫院回到家裡,沒有熟悉的“歡迎回家”,連客廳的燈光似乎都暗了許多。

隻有窸窸窣窣,小聲卻稍顯嚴肅的商議聲。

直樹和琴子對視一眼,默不作聲地換好鞋,一前一後挪進客廳。

一看見直樹,紀子立刻站了起來,眼中含淚:“直樹,這該怎麼辦才好?……琴子他們不打算住在我們家了。”

說完,她捏起手指試了試淚,徑直撲向直樹身後的琴子:“琴子……真的決定了嗎?留下來吧琴子,我們真的真的很喜歡和你們一起生活……”

琴子本能地回抱住紀子,她還沒弄清楚情況,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同樣投來詫異目光的直樹,她怔怔地微微搖頭,表示什麼也不知道。

茶幾上擺著一張合同單。

看到它的一瞬間,琴子腦子裡忽然閃過那件事——爸爸跟她說的那件事情。

啊,原來如此。

她都幾乎忘記了,爸爸曾跟她商議過修房子的事情。

當時,她因為心情低落,再加上沒有什麼反對的理由,心不在焉地同意了爸爸的主意。儘管這聽起來會有點死皮賴臉,但其實在琴子心底,她很希望和入江一家一直一直住在一起。

後來,那天爸爸的提議不知怎麼被琴子漸漸拋在腦後,她完全沒有意識到進展得這麼迅速。

琴子原本以為,至少在修建房子的這段時間裡,她和爸爸應該還是住在入江家的。但紀子阿姨卻說,他們不再住在入江家了……這是怎麼回事?

“啊,是這樣的。”重雄搓搓手,跟琴子解釋:“琴子上次不是覺得有個地方特彆不錯嗎?所以爸爸這段時間就把它買下來了。但是,那裡離入江家有點遠,所以就在想著是不是搬出去住更方便修房子一點。琴子覺得呢?”

不等琴子開口,紀子懇切地握住她的手挽留道:“琴子,我知道這有點為難。你爸爸說那個地方是你挑選的,你很喜歡。希望擁有融入自己心血的家,這種心情我能明白,隻是,阿姨真的好希望你們能留在這裡……”

紀子有點傷心:“我都不知道,原來琴子想搬出去……完全沒有察覺到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她開始反思:“是因為阿姨哪裡做得不好嗎?還是,哥哥他欺負你了?”

琴子連連揮手:“不是的不是的,阿姨對我們特彆好,入江君也特彆好,我也很喜歡和大家一起生活……問題並不是這個,實際上,我……”

問題一下子拋給她,琴子一時手足無措,不知所言。

紀子乘勝追擊,越說越激動:“既然這樣,就不要想著搬出去了吧,你和哥哥感情這麼好,也不想因為分開受到影響對不對?”

“媽,不要這樣逼問琴子。”直樹打斷紀子,將琴子拉到身後。

須臾,他稍稍放緩語氣,看了琴子一眼,微微皺起眉:“讓她自己考慮。”

“但是……”紀子還想申辯兩句,看見兒子似是煩躁的眼神,終究把話吞了進肚裡。

直樹不動聲色,攥住了琴子的手,見紀子還有擔憂之色,他繼續道:“不管分開還是不分開,我和琴子的感情都不會受到影響。您擔心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

字字擲地有聲,篤定不移:“將來我們會成為一家人,有的是住在一起的時間,所以不要太小題大做。不管琴子和叔叔做出什麼決定,我們隻需要支持就好。”

琴子人傻了,指尖感受著他手心的溫度,耳裡聽著這些鄭重有力的話語,再抬眼看見他微微泛紅的耳朵,頓時胸口像含著一個滾燙的暖爐,燙得她雙頰緋紅。

入江君平時話少又含蓄,卻常常在她想不到的時候表現得直白又堅定。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控製不住地一次一次越陷越深。

紀子為直樹的表現感到欣慰,她這才放下心來,含笑點頭:“嗯……也是。”

重雄察覺出女兒的遲疑,他思索片刻,給出了另一個方案:“其實,我們也是在商議而已……搬出去住隻是其中一個辦法,隻要入江老弟和夫人不嫌棄我們……我們便繼續住在這裡,修房子的事情也可以大部分拜托給外包公司,偶爾去監工那倒也省了很多麻煩……”

紀子立刻讚同:“這真是兩全其美的好主意呢!”

琴子立刻雙眼放光,從直樹身後探出腦袋確認道:“可以這樣嗎?”

“當然。”重雄憨厚一笑,打趣道:“隻是現在,找個靠譜的外包公司比找個內行的廚師難多了。”

重樹拍拍胸脯:“相原哥,這種事情交給我就是了。廚師內不內行我不如相原哥清楚,但判斷公司靠不靠譜就是我的領域嘍!哈哈哈哈……”

……

琴子的手被很突然地放開。

在看到直樹淡淡然的表情後,琴子的笑意凝滯在臉上,緩緩褪去。

怎麼,今天入江君怪怪的呢?

自見麵起,入江對她都冷淡得很。不管是去醫院還是從醫院回家的路上,他周身的氣壓都格外低沉。雖然入江直樹平時也是冷冷淡淡的,琴子能很敏銳地感受到入江的冷淡在“常態”和“心情不佳”的界限。

為什麼會這樣?她想不明白,要多觀察觀察。

琴子像個跟屁蟲一樣,直樹走到哪裡,她跟到哪裡,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終於,直樹忍不住發問:“你乾什麼?”

“入江君怎麼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呢?”

“你說得對。我確實心情不好。”直樹被跟得不耐煩了:“所以你最好離我遠點。”

“是因為我說暑假作業留到最後一天做,讓你失望了嗎?”

琴子眨巴眨巴眼睛:“對不起,我一定端正我的態度。……那最後一周開始做怎麼樣?”她伸出手比了一個七,道:“足足七天,絕對夠了。”

直樹不接話,琴子隻好乾笑兩聲,訕訕地收回手背在身後。

拉開冰箱,微光的燈光下,他睫毛的陰翳落在臉頰,不知怎的,看起來有點孤獨。

琴子驀然想起,那天在這裡,直樹在她的唇角邊印下了一個輕輕的吻。

她現在根本不記得是什麼感覺了。隻記得六感五識似乎都被無限放大,她的大腦卻一片空白,沒辦法處理那些噴湧而來的害怕、興奮、悸動、愉悅……

吸了吸鼻子,琴子似乎又聞到了那時彌留在鼻尖的,酸甜的氣泡水味道。

片刻後,直樹幽幽道:“地契合同需要相當一段時間才下得來……”

“欸?”琴子不明所以。

直樹放好東西,關上冰箱:“所以,你是早就想好了,做好決定卻瞞著我。是擔心我會阻止你,還是說厭倦了這裡的生活?”

“怎麼會?”琴子本想辯白,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啊,原來入江君會因為這個心情不好啊。那,是不是說明,入江君很舍不得我呀?”

不等入江說是與不是,琴子又道:“等等等等,還有剛才你說,我們將來會成為一家人,難道說……是在向我求婚嗎?如果是那樣的話,我當然是很願意了,隻是會不會太早了呀……”

她自顧自害羞起來。

直樹閉了閉眼:“要怎麼才能跑偏到那裡去……”

他搖搖頭走了。

琴子一邊喃喃自語,一邊仍跟在直樹後麵,卻沒想跟進了浴室。

她後知後覺地站住。

“我要洗澡了。”直樹拿起毛巾:“你要一起嗎?”

琴子噌地臉紅到脖子根:“不,不用了……對不起對不起……”

她邊說邊閉著眼往後退,不小心碰倒洗手台上的牙杯,忙不迭地扶起來:“對不起對不起……”

偏偏直樹最後非常壞心眼地大聲囑咐了一句:“把門關上。”

迎麵撞上路過的爸爸,琴子做賊心虛似把捂眼睛的手放在胸口。

重雄明顯愣了一下,顯得有點擔心:“你們……在乾什麼?”

“哈哈,沒什麼……”琴子羞到想鑽進地縫,逃也似的跑上了樓:“爸爸晚安。”

……

看著琴子跌跌撞撞地退出去,直樹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隻是那笑容如遇鹽之雪般稍縱即逝。

靜默良久,直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如琴子所言,他心情不佳。但並不隻是琴子隱瞞他的緣故。

父親的身體狀況竟然比他預料得差的多。雖然還算不上疾病,但是應該已經出現了偶爾心臟微微刺痛的症狀。

飯後他同父母商議,讓父親放下工作,在家裡好好修養一段時間,但父親並不當一回事。

現在正是父親公司的上升時期,他當然不敢懈怠。就連後期犯病時,父親也隻強忍著挨過去,從不在家人麵前表現痛苦,所以心臟的問題才越拖越嚴重。

直樹看向鏡中,外表才16歲的自己。儘管透露出異於同齡人的睿智與成熟,但在父母眼裡,他都還隻是個學業為重的孩子。

直樹不能讓好強的父親放下工作,也無法說動父親把公司的事項交給他來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