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一月,天氣越來越冷,但劉波的生意卻越做越紅火。臨近年關,各方關係都需要打點,工廠裡也要盯著工期和質量,劉波又是個事事都要親力親為的脾氣,於是一天天早出晚歸,呆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家裡的大小事務,基本上都交給了管家。好在他這個龍管家雖然時不時地要犯一犯中二病,但辦起事來卻非常可靠。凡劉波交代給他的事,他總是淡淡的應一句:“知道了,少爺。”隨後處理得妥妥帖帖。劉波想起第一次見他時,他曾說過:“放心吧少爺,就沒有我龍傲天解決不了的事!”現在看來,倒還真不是誇海口。
這天,劉波回家時又已是深夜。天下著雨,劉府門口那條巷子很窄,黃包車進不來,劉波照例下車小跑進去。剛進巷口,不小心腳下一滑,重心不穩,整個身子向前撲去。
“不好!”倒下去的瞬間他心想,“上次不小心絆在門檻上扭傷了腳,傲天一氣之下把門檻都卸了,到現在大門還關不緊。今天要是這麼摔一跤被他發現,他還不得把這條路都刨了?”忽然,他感覺腦袋撞上了什麼軟軟的東西,阻止了他摔下去的勢頭,隨即兩條有力的手臂扶住了他,一股淡淡的煙草味鑽入鼻腔。
“少爺!您沒事吧?”
劉波定了定神,站穩腳步,看到龍管家撐著他們劉府僅有的那把黑傘站在他麵前。
“傲天!你怎麼會在這裡?”
“下雨了,我看少爺沒帶傘,就來這裡接您。”
“這麼點路,我跑幾步就到了,不用接。”
“上次您就是跑了幾步,結果扭傷了腳……”龍傲天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要不是一隻手撐著傘,恐怕又要來一場獨舞。
“我沒事!我沒事!你等很久了吧?”
“不過是兩個小時而已。”
“兩個小時!!”劉波驚道,“這麼冷的天,你又穿這麼單薄,著涼了怎麼辦!”
“少爺,您是知道的,我這個人做事——”
“從來不考慮後果!我知道!”劉波氣呼呼地堵住了他的話,“那咱們趕緊回去吧。”
“好的少爺!”龍傲天說著,跟在劉波身後半步的地方,伸長手臂為他撐著傘,自己的半邊身子又淋在了雨裡。
劉波停住腳步:“你站進來。”
“不,少爺,您要注意您的身份……”
“我是少爺還你是少爺?我說站進來!!”認識這麼久,劉波第一次用命令的口氣對管家說話。
龍傲天明顯愣了一下,雨水打濕了眼鏡,劉波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片刻之後,他聽到龍傲天輕聲說道:“就按少爺說的辦吧。”然後上前半步,站在了他身旁。幸好雨傘足夠大,兩人一起並排走進了家門。
“少爺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晚?”龍傲天脫下濕外套,卷起袖口,用毛巾擦著頭發。
“給王老板的那批貨在海關被扣了半個月了,我今天去托朋友疏通了,希望能早點運到。你怎麼也忙到這麼晚?”
“快過年了,我整理了一下最近的賬目,等您有空了過目一下。這幾天下雨,東邊廂房屋頂有些漏了,我已請了師傅,隻等天一放晴就上門來修。還有,給仆人丫頭們的年底紅包也已經包好了。昨天張老板家派人發來請柬,說請您下周去參加他六十壽宴,我已經幫您回複了,賀禮也準備好了。”
“傲天,幸虧有你,不然這麼大個府,事情千頭萬緒,我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少爺多慮了。我說過,就沒有我龍傲天解決不了的事情。”
劉波看著龍傲天。他的眼鏡被雨打濕了,被拿下來放在一邊,濕漉漉的頭發擦了一半,蓬亂地聳立著,在昏黃的燈光下呈現出一種好看的茶褐色,越發襯得濃眉和長睫格外顯眼。雖然還是板著臉垂著眼簾,但眉梢嘴角微微上揚,一縷掩不住的笑意呼之欲出。這樣的龍傲天有些眼熟,劉波想起了那晚醉酒的薩摩耶。現在又何嘗不是一隻被主人誇獎後開心得意的大狗勾呢,劉波幾乎能看到不停晃動的大尾巴和兩隻毛毛耳朵了。
“哈啾!”薩摩耶忽然打了個噴嚏。
“怎麼了?還是著涼了吧!”劉波趕忙上前。
“沒事……我隻是……哈啾!!”龍傲天踉蹌幾步,劉波趕忙扶住他,伸手去摸他的額頭。
“少爺!!您越界了!!”
“越你個頭!你發燒了!!”
劉波又急又氣:“就說不要來接我吧!!大冷的天站雨裡兩個小時也不知道多穿點衣服!這可怎麼好?”
“不礙事。我的醫生朋友每天下午……”
“那不還得等到明天下午嗎?你現在燒這麼厲害……這樣,我屋裡有西藥,你先吃一點。”劉波說著,把龍傲天扶到自己房間裡。
“我對西藥過敏…… ”
“知道是什麼西藥嗎你就過敏??”雖然如此吐槽,但劉波到底也不敢亂給他吃藥。他讓龍傲天在床上躺下,轉身去端了半盆涼水,用毛巾浸水擰乾,敷在他額頭上。
“對不起少爺!又讓您看到我脆弱的一麵了。”
“何止脆弱啊,你還有哪個麵我沒見過?”劉波嘀咕。
“少爺……”
“我在這兒呢。”
“我渴……”
“有今天新買的梨,我給你削。”劉波把梨削去皮,切成小片喂進龍傲天嘴裡。嗯?自己為何如此順手?這場麵……有幾分熟悉啊。
“這南果梨……來自鞍山哪!”還不錯,人燒糊塗了,鼻子沒糊塗。
“少爺……”
“在這兒呢。”
“我想喝水……”
“少爺!”
“我在呢。”
“頭疼!”
“少爺!”
“在呢。”
“唱歌給我聽……”
一晚上,劉波忙著給龍傲天喝水、揉額頭,不停地更換涼毛巾。直忙到天蒙蒙亮才安靜下來。劉波伸手摸了摸,謝天謝地,溫度終於降下來了。他鬆了一口氣,倦意忽然排山倒海襲來。他靠在床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少爺,少爺!醒醒!”劉波睜開眼睛,天已經大亮,是丫頭豆豆叫醒了他。他趕緊往床上看去,還好,龍傲天還乖乖躺在那裡。
“少爺,龍管家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