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嬪對外宣稱是得了絞腸痧,給她留了點兒體麵。沒有追封,沒有喪儀,沒有哀樂,更沒有葬入妃陵的嘉遇,白布一裹便帶去火場燒了。
皇帝不過問,太後亦當沒有這個人,仿佛宮裡從來就沒有過玫嬪,連嬪妃的言談之間,也自覺地掩過了這個人存在過的痕跡。
倒是數十日後,與如懿一起時,皇帝才淡淡問起:“那日送鴆酒,聽說你親自去了,玫嬪對你說了什麼?”
如懿坐在日光晴明底下,拈著一枚白玉棋子,專心於棋盤之上,不以為意道:“姐妹一場,終究得去送一送。玫嬪倒是說了幾句,但都是瘋話,不值得臣妾入耳,更不值得皇上入耳。”
皇帝含了若有若無的笑意:“姐妹一場?朕記得你素日裡和玫嬪並沒有什麼來往啊。怎麼會想到給那個孩子做法事呢?”
靜室內幽幽泛著微涼,角落裡放著一尊鎏金蟠龍鼎爐,毓瑚撚著尺餘長的細金箸,熟練撥弄中爐內淺銀色的細灰,又撒落一把龍涎香。香料燃燒,不時發出輕微的“劈啪”之聲,越發襯得四周的空氣安靜若一潭碧水。
如懿隻覺得身子湧入一股子寒氣,她勉強笑道:“原來瞞不過皇上啊。臣妾當年也是見過那個孩子降生的,自然知道皇上心中對那個孩子也頗為憐憫……”1
皇帝唇角微揚,隱隱帶了譏諷之意,“如懿,你知道慧貴妃怎麼說你嗎?她說你總是有一些不合時宜的善良,假仁假義得很。”5
如懿眼眶一酸,幾乎要忍不住灼熱的淚意,她揚一揚頭,“皇上,臣妾總是念著幾分舊情,就像臣妾念著當年的青櫻弘曆一般。”2
皇帝手中的動作一頓,昔年那些美好,如今卻淡薄如雲煙,他努力地回想,卻發現連麵容都記不清楚。
如懿揚起眼眸,平視著皇帝:“皇上心中若是不念舊情,不掛念,又怎會知道臣妾為那孩子做了場法事,祈求他來世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