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待寤生開口,息姑就先把他的話堵了回去:“後世之人不過猜測罷了,他們根據史書記載和應行之理揣測我等言語行為的緣由。但或許那就隻是一時情緒的衝動,沒有任何背後的原因。鄭公當是明白的,就如她之前——”
他指了指影像裡的小瘋又繼續道:“之前揣測鄭公歎您無母可遺的時候。您是真情還是假意都不重要,我等都並非是您本人,無由知道其中真意。後人的記載中,唯有被明確記載的事件結果,才是對旁人存在意義的內容。”
武薑幽幽歎了一句:“但是我也很想知道,那究竟是真情還是假意呢。”
寤生當然不會對與自己勢同水火的母親說真話。他也明白息姑言下之意,無非是拒絕向旁人吐露心聲,卻要找個敷衍他的理由。希望他不要在意後世女子所說的任何關於個人情感傾向的內容,而隻關注事件本身。
息姑想表達的是很多時候連當事人自己都說不清自己的想法,或許幾種可能性都有,或許真的隻是衝動行事。又何況後人呢?隻有成事後的結果才能作為證明,哪怕那可能也不再是當事人完整的初衷,但勢必能體現一部分。
對後人來說確實如此,但就此刻而言,皆隻是息姑顧左右而言他的把戲。不過,罷了,能有幸在死後遇見一個能交談的熟人,寤生覺得他也沒必要逼迫對方。
【這可能也是魯隱公敢不出兵的底氣所在。畢竟如果鄭國真的敢,也有能力滅掉宋國,那魯國肯定要考慮到唇亡齒寒的問題。這個典故其實也發生在春秋,不過還有幾十年,要等晉國假虞滅虢。這麼短時間就看這道德水平下滑得多嚴重吧。】
【魯隱公拒絕救援宋國這件事情其實是有連鎖反應的,發生在下一年。這就是編年體史書讓人十分痛苦的一點,它一件事情綿延數年,一年裡又可能發生了多件事情的一部分。就比如魯隱公五年其實還有一件事,和晉國有關。】
【晉國在《春秋》中的第一次出現,上來就是奪位之爭。我們之前說禮崩樂壞的標誌性事件,周鄭交質算一個,代表諸侯可以犯天子;州籲弑君算一個,代表大夫可以侵諸侯;晉國這件叫做曲沃代翼,小宗篡大宗,代表宗法製的破壞。】
【這件事情前前後後拖了七十來年,從晉文侯的兒子晉昭侯將叔叔成師封在曲沃開始。成師號為曲沃桓叔,他的兒子曲沃莊伯,再到孫子曲沃武公,經曆三代人,小宗終於成功替代了原本的合法繼承人一係成為晉君。】
聽到這裡,在場的四人神色都發生了變化。儘管聽過數次禮崩樂壞之語,但他們從未如現在這般徹底意識到社會秩序都在逐漸失控。
【考慮到之前說到周攜王死在晉文侯仇的手裡,某種程度上這也算是因果循環。禮崩樂壞的後果最終會落在每個人的頭上,這場漫長內戰的時間線裡我們可以看到很多。而隨著禮崩樂壞,新製度的萌芽開始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