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問謝卿卿人生中做過最後悔的事是什麼,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回答:
點開《斷盜》這本書。
哦不,更後悔的是她隻把書看了一半,還是忙著趕去複習隨隨便便略讀過的,不僅不知道後麵的內容,就連某些情節也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如果早知道要穿書,那她一定會改過自新,不僅用那兩千字單獨分析顧瑾舟,還要把整本小說仔細通讀一遍,再好好做做讀書筆記。
書中女主名叫江南依,是京城六扇門裡唯一一名女捕快,大名鼎鼎,時常為了抓捕罪犯四處奔走。
而男主方遲則是京城中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出身於富甲一方的鹽商方家,在頭一次遇見女主時便對其一見傾心,不僅收了心思,還死皮賴臉地當上了女主的跟屁蟲,自願跟著她走南闖北。
在這個男女主都是好人的設定下,作為本書中唯一的男配,顧瑾舟自然便擔當起了顧全大局的重任,不僅要在暗地裡當反派,還要在明麵上阻礙男女主的感情發展,好讓作者多寫幾章。
說起來也是不容易。
謝卿卿安撫好其他姑娘,便湊到窗沿悄悄地將竹簾掀起一角,好仔細觀察幫助她們逃跑的最佳時機。
於是她就看見自己稍稍往外探頭的同時,顧瑾舟那雙深不見底的眸也瞬間朝她看過來,唇角笑意不變,仍是那副溫良無害的模樣,卻叫謝卿卿陡然一驚。
“請問方才是誰最先發現我的,我很是好奇,不如站出來讓我見見。”顧瑾舟不緊不慢地移開視線,轉而盯著油紙傘上落下來的如絲細雨。
謝卿卿:……
她才不信剛才的對視隻是她的錯覺。
“沒有人回答嗎?”顧瑾舟歪了歪頭。
絡腮胡壯漢見來人隻是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毛頭小子,心下的緊張感頓時煙消雲散,握著刀柄的手腕也瞬間提起力氣來了。
他嗤笑一聲:“我道是哪裡來的妖魔鬼怪,原來隻是個皮嬌肉嫩的小白臉啊,長得倒是不錯,不如跟著爺爺我上山去,到了咱們老大麵前,保準你吃香的喝辣的。”
相比之前,現在的雨已經小了很多,隻是吹過來的冷風更加頻繁了,萬頃蒼翠搖曳不定,連帶著風聲也有幾分詭異,像是女子悲戚的嗚咽聲,如怨如訴,不絕如縷。
謝卿卿表示非常傾佩這位壯漢,忍不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說得不錯,顧瑾舟的確不是什麼妖魔鬼怪,而且長得很好看,但他說得也不算完全對,顧瑾舟純純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妖魔鬼怪見了說不定都要禮讓三分。
“是麼?”
一如謝卿卿所料,絡腮胡壯漢這句話果然激起了顧瑾舟的興趣。
他踏著泥坑裡蕩起的漣漪信步朝花轎走過來,輕快的笑聲回蕩在清冷山穀之中。
絡腮胡壯漢死死地盯著他緩慢靠近的身影,腳步卻是略微往後退的,他朝其中一個靠前的護衛使了個眼神,後者會意,提著刀立馬便衝了上去。
“嘖,若是連說出口的話都不敢給予保證,同騙子又有什麼分彆。”
“我最討厭騙子。”顧瑾舟低笑一聲,手中長劍驟然抽出,沒有人看清他是怎麼出手的,隻看見那個護衛還沒來得及近他的身,就被泛著寒光的劍影捅了個對穿,死不瞑目地捂著心口跪倒在寂寂冷雨裡。
顧瑾舟輕輕抖落劍上沾染的血水,看上去滿是不解,“方才我隻是好奇你們是怎麼發現我的,也很好奇你所說的保我衣食無憂是不是真話罷了。”
他麵帶疑惑地抬眸看過來,長劍遠遠地指著絡腮胡壯漢的眉心,“可為何你們不僅不願回答我的問題,還要不自量力?”
“怕不是個瘋子。”
絡腮胡壯漢也提起刀,咬著後槽牙對著顧瑾舟罵了一句。
謝卿卿看得頭皮發麻,照顧瑾舟這架勢,如果現在她不主動站出去自首,隻怕待會的下場會比剛才那個護衛還慘。
呸,她又沒錯壞事,為什麼要用自首這個詞?
謝卿卿搖搖頭,心道自己一定是被顧瑾舟帶偏了。
出乎在場除謝卿卿之外的所有人意料,聽罷壯漢咬牙切齒的咒罵聲,顧瑾舟竟兀自笑得更開心了,紅紙傘被他隨意舉在手中,慢悠悠地朝眾人晃過來,絲毫不在意眼前的刀光劍影。
“我若是你,便會先好好回答彆人的問題。”
護衛的屍體被晾在一旁,一時無人敢上前收斂,不斷流淌出的鮮血順著雨水彙聚成數道溪流,緩緩蜿蜒在泥濘土腥之間。
顧瑾舟無視幾十人手中的大刀,若無其事般走到血水形成的水窪處蹲下,碧藍色的衣物散落一地,原本純正的顏色頓時變成濃重的烏青。一如他臉上不斷加深的輕笑。
“我動作可是很快的,不為我答疑解惑的話,各位的下場都會跟這個人一樣。”
他笑得溫和,眉間儘是天真無害,聲音也如環佩空鳴,溫潤清朗,讓人實在無法將殺伐果斷這個詞同他聯係起來。
絡腮胡見狀,緊繃的心弦反倒放鬆了不少,“原來是個過來鬨事的。”
他說著朝地上啐了口吐沫,罵道:“娘的,一個小白臉也敢來嚇唬老子,兄弟幾個都給我上,咱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怕了他不成?”
正準備主動站出去自首的謝卿卿:該說不說,這位大哥當真是初生的牛犢不怕虎。
顧瑾舟輕笑一聲,站起身來,摘下腰間的懸賞令牌朝眾人晃了晃,“那我倒是要先多謝諸位給我領懸賞金的機會了,就是可惜早了點,原本還想直接一鍋端了的。”
他狀似遺憾地遙遙頭,油紙傘照舊穩穩當當地罩在他身上,“那就讓我們暫且給她些機會,瞧瞧她最後會不會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