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家族的人來的很快,她的父親大概是不願意來這麼臟亂的地方,領頭的男人穿著黑衣是個管家,他用手帕捂著口鼻,嫌棄地看著利威爾等人。
莉莉已經昏迷多時,生命岌岌可危,他們把她放在擔架上帶走了。
這個女孩在他身邊待了六個月後,就這樣消失在他的生命裡。
莉莉什麼都沒有留下,很多時候,利威爾恍惚之間會覺得那隻是他做過的一個美夢,夢裡有過這麼一個漂亮的小女孩。
可有的時候,利威爾卻覺得似乎他推開房門,就會看到這個不愛穿鞋的小女孩坐在客廳,聽到聲響便懶洋洋地抬眼看向他,叫他的名字。
他時常會來到離地麵最近的山洞下,看著灰藍色的天空,想著那個女孩現在過得好不好,還會不會經常生病,還記不記得他。
有一次,在山洞的篝火旁,法蘭問他,明明最初遇到莉莉時,他那麼不喜歡她,最後怎麼會愛上她。
他垂下了視線,在回憶裡翻找著線索。
第一次遇見時,他便看透了莉莉的不擇手段,心思深沉。
可漸漸地,他發現她看向伊莎貝爾時,眼神裡卻透著真切的羨慕。
她羨慕著伊莎貝爾身邊有法蘭和利威爾這樣的家人存在,也羨慕她的天真爛漫,所以一直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保護著伊莎貝爾。
因為伊莎貝爾擁有她沒有的東西。
那一瞬,他有些心疼這個過早成熟的小女孩。
這種心疼在她一次次的試探下漸漸引申出了愛意。
所以說愛恨真的是種奇怪的東西。
哪怕他知道她不屬於這裡,他們從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知道她總有一天要回到地麵,他還是喜歡上了這個女孩。
六個月在時間的長河裡太過渺小。
時間一天一天地往前走,他卻在長河裡固執地等待
等待是種磨人的刑罰。
它不像戰場上那般血腥,卻漫長連綿,虛無縹緲,它是一場拉鋸戰,和時間撕扯,一刀一刀地砍在早已模糊不清的初衷上。
是沒有儘頭的無期徒刑。
844年,尼克拉斯·羅伯夫找到了他們,想和他們作筆交易。
那是莉莉離開後的第6年。
三人圍坐在客廳的桌前商量。
擺在他們眼前的,是三張地麵居住權。
“大哥,我們……我們接了這份工作吧,這可是地麵居住權啊。” 沉默中,伊莎貝爾沉不住氣先開了口,“而且,如果成功了……我們,就可以去找莉莉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利威爾的臉色,“莉莉這麼長時間沒來找我們,她是不是,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她身體那麼差,身邊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照顧她……”
利威爾閉上眼睛,做出了決定。
他們加入了調查兵團。
第40次壁外調查,法蘭和伊莎貝爾被巨人殺害,死在了牆外。
工作失敗,尼克拉斯被捕,他最終在埃爾文的勸說下,正式加入了調查兵團。
他要殺光世上所有的巨人。
從失去法蘭和伊莎貝爾開始,他的狀態越來越差。周身揮散不去的戾氣讓他的同事和下屬對他敬而遠之,雙眼中的血氣也越來越重。
在牆外,他站在巨人的屍體上,身上全是肮臟的血跡。
他的掌心被巨人劃破,血跡順著他的指縫掉落在地。
他總是會在這些時刻,回想起莉莉對他的那次求婚。
那個女孩單膝跪地,紅色的裙擺在地板上散開。她挺直了腰背,黑發散在身後遮住了她纖細的脖頸,深色的雙瞳明亮又漂亮,她笑彎了雙眼問他,
“利威爾,你願不願意娶我啊?”
他撕下身上的襯衫,隨意裹緊了手掌的傷口,然後抽出雙刀,向著遠處的巨人衝去。
靠著這份回憶,他可以走過往後人生中所有的刀光血影。
*
845年,他見到了莉莉。
時隔7年。
那一年,他已經用戰功升職為調查兵團的士兵長。
那是一次無聊的國宴,他站在埃爾文身後,陪著他應酬。
莉莉走進來時,他愣住了。
和他預想的一樣,時光讓她成長得很好。她穿著白色的華貴禮服裙,露出雪白纖細的小腿。她的膚色依舊白皙,隻是眉眼不再透著青澀,眼尾輕挑帶著股淡薄的輕柔,那雙漂亮的黑色眼睛清冷地掃過在場的每個人。
他這才意識到,他的女孩已經長大了。
莉莉舉著香檳杯,向每一個前來敬酒的人舉杯。
埃爾文走到她麵前向她問好,利威爾跟在他身後。
碰杯後,那雙深色的瞳仁在他身上掃過,埃爾文剛想介紹兵團新上任的士兵長時,莉莉的目光卻沒有停留,她擦肩越過了他們,向他們身後的人敬酒。
利威爾短暫地愣在原地。
埃爾文看到他盯著莉莉的背影出神,開口向他介紹,“這是加西亞家族的獨生女,叫莉莉·加西亞”
莉莉·加西亞。
原來這才是她的全名。
來到地麵的這一年裡,加西亞家族他也略有耳聞。是埃爾文列在黑名單上的第一人,經常聽到他抱怨加西亞家族這次又做出了哪些對調查兵團不利的事。
他沒有想到會和莉莉在這樣的場合下重逢。
他也從來沒有思考過,7年的時間會不會讓一個人變得麵目全非。
宴會後,他沒有主動去聯係過莉莉。